无尽的告别(5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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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纹路与振动。尽管只有触觉,但其细腻的层次感竟丝毫不逊于人类的五感,我能体会到自己的意识与它缓慢磨合,对接,融入。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快了许多。现在,我能借助纤毛的颤动掌握周围空间的大致情况,但却始终无法掌握躯体的对应部位,没有四肢,没有前胸后背,没有头部,也没有脊柱,只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整体感。

残存的人类理智告诉我,这是在十数公里深的洋底岩层中,没有光,也没有空气,所谓的食物也许就是厌氧嗜热的微生物,拓扑融入帮助我适应了极大的压强,可存在本身并不体现任何的文明或智慧,它只是就这样发生了。

它向前移动着,我探知这是一条粗浅的沟道,有着预定的方向,每隔一段距离会有分岔口,地面的凸起会有些微的差异,然后它会选择某个方向,继续前进。

我假设这是某种道路系统。

那么它是有意识地选择目的地,它要去哪里,它是否意识到我的存在,我们为何会从医院的手术室来到这里?我毫无头绪。

它来到一块稍微空旷的区域,身体的某部分延伸出去,在一根棍状物上摩擦着,我能感受到其上细微的颤动被吸收到体内,同时带来一种欣快感。我猜这是用餐环节。

纤毛觉察到附近有另一个个体在缓慢靠近,它们身体的某一部分相互贴合,如同双手紧握,接触面上有复杂的褶皱,之后一种熟悉感传来,我想它们互相认识,那褶皱或许便是姓名。

它们似乎在交谈,接触面上浮现各种隆起、颗粒与纹路,又迅速地褪去,如同一场潮汐在瞬息间反复冲刷着岸边自动增殖的沙堡,在一阵密集交流后,双方都恢复了平静。

然后我感到了忧虑,从栖居的这具躯体中传来的深深忧虑。

科学家们对了,科学家们又错了。

我与它的感官相连,共享大脑皮层最基础的刺激与反应,甚至,一些情感的波澜,如果能够形成所谓对位拓扑结构的话,但我无法理解抽象的概念,我无法体会那些超越了感官层面的思考与涌动,没有哲学,没有宗教,没有道德,只有世界的表象。

我像个附身的幽灵,飘**在这无解的世界,更绝望的是,作为人类的自我意识在渐渐模糊、冲淡,我的时间无多了。

唯一的救命稻草,也许只有回忆本身。

在我忘记丽达之前。

×××

我和丽达,是不被祝福的一对。

5岁那年,我们曾有过短暂的相遇,那是在一家儿童医院的走廊里。我们被各自的母亲拽着,迎面擦身而过。我记得那股淡淡的牛奶味儿,在刺鼻的消毒水气息中稍纵即逝,我记得那晨光中蛋青色的墙壁,我记得她的栗色头发和苍白肤色,我记得,并坚信,我们会有再次重逢的一天。

那一天,医生告诉我母亲,由于某种先天性基因缺陷,我患上阿尔兹海默病的概率是83.17%。

当时的我,对于这种平均发病年龄在65岁的疾病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在头发脱落、牙齿松动之后,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就像在路牌标志上前方100米处有陷阱,可你并没有别的路可走,而你在这条道路上所遇到的崎岖也不会因此有半分减免。

上天是公平的,母亲总这样教导我,我信了。

她给了我一个快乐而漫长得似乎永远不会完结的童年。据说小孩子觉得度日如年,是因为大脑中存储的记忆长度还很短,因此每一天体验所占的比例高,而随着年岁渐长,每24小时所经历的信息刺激在记忆中的比重逐渐下降,于是光阴似箭,于是蹉跎。

在我的脑海里,始终存在着一个65岁的时间点,我近乎病态地纠结于这中间约60年21915天的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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