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集 麻种西滨(1 / 3)
晨雾像一匹浸了海水的灰布,沉甸甸地压在西海岸的每一块礁石上。
我踩着牡蛎壳铺就的滩涂往灯塔走,每一步都陷进湿滑的藻泥里,出“咕叽”
的声响。
帆布包的边角蹭过礁石的棱角,里面的麻绳被硌得“沙沙”
作响——那是雷夫亲手拧的爱尔兰结,绳头系着的绿、白、橙三色布条被海风吹得紧紧贴在包上,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在灰蒙蒙的雾色里格外扎眼。
掌心的麻籽袋忽然烫,我低头一看,袋角渗出的细沙混着潮气,在帆布上洇出浅褐色的印子。
这袋麻籽是神父前夜亲手装的,他说特意掺了书房壁炉的灰烬,“海边风咸,得让种子带着点烟火气,才扎得住根”
。
袋底还压着张字条,用盖尔语写着“绳在结在,结在心在”
,字迹被火烤得微微焦,是神父惯有的风格。
“先生!
这边!”
雾中突然飘来清脆的呼喊,像海蚌突然吐出的珍珠,带着点咸涩的亮。
循声望去,一个裹着粗呢斗篷的姑娘正踮脚站在块突出的礁石上,斗篷的下摆扫过礁石上密密麻麻的海虹,溅起的水花在她棕色的靴筒上洇出深浅不一的印子。
她的辫子松松垮垮地垂在背后,辫梢缠着根深褐色的褐藻,间别着枚贝壳卡,被雾汽润得亮。
“我是玛格丽特,托比的女儿。”
她看见我帆布包上的三色布条,突然把手里的铜桶往礁石上一磕,桶沿结着的海盐簌簌落在她手背上,“我爹说,带着这布条的人,会教我们打‘活结’——不是渔网那种一拽就散的死结,是神父信里说的‘越拽越紧’的那种。”
她的指甲缝里嵌着渔网线的纤维,指尖却异常灵活地比划着:“上周三,科尔大叔的船就是被该死的松散绳结坑了。
雾大得像灌了牛奶,看不见灯塔,他按老规矩摇旗,旗绳突然断了——那绳结是镇上鞋匠编的,看着结实,其实是个花架子。”
玛格丽特突然攥紧拳头,斗篷下的肩膀明显在抖,“我弟弟本在那艘船上,要不是他抱着块浮木漂了半夜,现在早就喂了鲨鱼!”
灯塔的石阶比想象中更陡,每级台阶的缝隙里都嵌着被海浪打磨光滑的贝壳,踩上去“咯吱”
作响,像踩着无数细碎的牙齿。
爬到一半时,塔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像破旧的风箱在浓雾里艰难抽风。
玛格丽特突然加快脚步,斗篷的边缘扫过我的手背,带着海腥味的暖意,混着她间飘来的薄荷草香——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娘留下的草药包,说是能防海风呛着。
“爹!
先生到了!”
塔顶的了望室里,老托比正趴在信号灯旁的木板上,粗粝的手掌死死按着灯壁上的裂痕。
他的羊皮袄上缀着七八个补丁,每个补丁都用不同颜色的渔线缝着,最显眼的是心口那块绣着铁锚的红布——玛格丽特后来偷偷告诉我,那是她母亲的嫁妆围裙拆的,“娘走的那年冬天,爹就把它缝在袄上了,说这样像娘还在身边盯着他喝酒”
。
听见动静,老托比猛地直起身,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指节因为用力抓着桌沿而泛白。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三层纸都被海水泡得皱,里面的信纸几乎看不清字迹,只依稀能辨认出“家”
“结”
“救命”
几个字。
“神父的信……”
他咳着笑,唾沫星子溅在油灯上,“说您带来的‘结’能救命。”
我解开帆布包,取出三缕麻线——深褐色的那缕来自雷夫的军靴绳,带着皮革的膻气;浅黄的是雷蒙德麦饼袋上的,混着麦香;灰黑的则是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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