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 陈启明博士(1 / 12)
我是一个没有精神病院的精神病人
我有意识地疯
我冷静地疯
我格格不入于一切,又和所有相同
我处于一个清醒的睡眠中,做着疯狂的梦
一一佩索阿《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无声的回响,或曰:我如何在清醒中坠入狂想
不是那种淅淅沥沥、带着江南水乡温婉意味的雨丝,而是冰冷、粘稠,仿佛天空本身也在缓慢地、痛苦地渗出脓液的降雨。
颜色是铅灰的,饱和度被无限调低,像一块脏污的抹布反复擦拭过天空,直到只剩下一种令人作呕的、死寂的灰白。
这座城市——或者说,他所处的这个无名的空间——就像一座巨大的、废弃的舞台布景。
建筑物的轮廓在雨幕中扭曲、溶解,高耸的楼宇如同沉默的巨兽,骨骼裸露,被雨水冲刷着时间留下的苔藓与锈迹。
它们的窗户大多紧闭着,黑洞洞的,像是无数双死去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这片永无止境的、潮湿的荒凉。
偶尔有几扇窗亮起光,那光芒也显得犹豫不决,昏黄而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被浓稠的黑暗轻易吞噬,丝毫无法驱散这无边无际的阴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
有雨水冲刷过后泥土和植物的腥气,有老朽建筑材料散出的霉味和尘土味,还有某种更深层、更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仿佛这座城市本身正在缓慢地烂掉,从内部开始,无声无息。
他站在这片广阔的、几乎空无一人的广场边缘,脚下是湿滑的、反射着惨淡天光的地砖。
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扭曲的建筑剪影,偶尔有雨点砸落,激起细微的涟漪,随即又被新的雨点打碎,融入一片虚无。
他没有名字。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或者说,名字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它像是一个标签,一个容器,用来盛放别人强加的定义和期望。
而他,早已厌倦了被定义,厌倦了成为某种符号。
他更愿意将自己看作一个“现象”
,一个在此时此地偶然聚合、又终将消散的能量体。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和稀疏的街道上回荡,被雨声放大,又迅被更大的雨声吞没。
这声音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慰藉,仿佛只有这单调的重复,才能证明他并非完全地、彻底地漂浮在虚无之中。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不合身的风衣,布料已经被雨水浸透,沉重地贴在身上,带来一丝冰冷的触感。
衣领竖起,试图隔绝那无孔不入的湿冷,却只是徒劳。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异常地清醒。
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每一次心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胸腔里敲击着某种古老的节奏。
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流,携带氧气和养分,滋养着这具他暂时居住的躯壳。
他能分辨出雨水中夹杂的尘埃颗粒,能闻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工业文明末期的特殊气味。
他的感官,非但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变得迟钝,反而被无限地放大了。
然而,就在这份极致的清醒之下,另一种力量正在悄然涌动。
那是一种缓慢的、渐进式的崩塌。
理智的堤坝,在某种无形的水压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
他知道这一点。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偏离轨道,像一列脱轨的火车,驶向未知的、或许充满危险的领域。
但他并不害怕。
或者说,他感受不到恐惧。
恐惧是一种太过于“正常”
的情绪,而他,早已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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