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 鳞(2 / 13)
**,只用类似棕榈与树皮的编织物遮挡下身,他的头颅也并没有那么大,只因为盘起两个羊角般怪异的发髻,才显得尺寸惊人。他一直不安地研究着脚底下的砖块接缝,脚趾不停蠕动,发出昆虫般的抓挠声。
“狍鸮族,从南海几个边缘小岛上捉到的,估计他们这辈子都没踩过地板。”
我失神地望着他,这个或许与我年纪相仿的男孩,他身上的某种东西让我感觉怪异,尤其是父亲将他作为礼物这件事。
“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给我养条狗。”
父亲猛烈地咳嗽起来。
“傻子,这可比狗贵多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老子可不会当这冤大头。真的是太怪了……”他的嗓音变得缥渺起来。
一阵沙沙声由远而近,我打了个冷战,起风了。
风带来男孩身上浓烈的腥气,让我立刻想起了某种熟悉的鱼类,一种瘦长、铁乌的廉价海鱼。
我想这倒是很适合作为一个名字。
父亲早已把我的人生规划到了四十五岁。
十八岁上一个省内商科大学,离家不能超过三小时火车车程。
大学期间不得谈恋爱,他早已为我物色好了对象,他的生意伙伴老罗的女儿,生辰八字都已经算好了。
毕业之后结婚,二十五岁前要小孩,二十八岁要第二个,酌情要第三个(取决于前两个婴儿的性别)。
要第一个小孩的同时开始接触父亲公司的业务,他会带着我拜访所有的合作伙伴和上下游关系(多数是他的老战友)。
孩子怎么办?有他妈(瞧,他已经默认是个男孩了),有老人,还可以请几个保姆。
三十岁全面接手林氏茶叶公司,在这之前的五年内,我必须掌握关于茶叶的辨别、烘制和交易知识,同时熟悉所有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的喜好与弱点。
接下来的十五年,我将在退休父亲的辅佐下,带领家族企业开枝散叶,走出本省,走向全国,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进军海外市场。这是他一直想追求却又瞻前顾后的人生终极目标。
在我四十五岁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孩子也差不多要大学毕业了,我将像父亲一样,提前为他物色好一任妻子。
在父亲的宇宙里,万物就像是咬合精确、运转良好的齿轮,生生不息。
每当我与他就这个话题展开争论时,他总是搬出我的爷爷,他的爷爷,我爷爷的爷爷,总之,指着祖屋一墙的先人们骂我忘本。
他说,我们林家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除非你不姓林。
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生活在21世纪。
我叫他巴鳞,巴在土语里是“鱼”的意思,巴鳞就是有鳞的鱼。
可他看起来还是更像一头羊,尤其是当他扬起两个大发髻,望向远方海平线的时候。父亲说,狍鸮族人的方位感特别强,即便被蒙上眼,捆上手脚,扔进船舱,漂过汪洋大海,再日夜颠簸经过多少道转卖,他们依然能够准确地找到故乡的方位。尽管他们的故土在最近的边境争端中仍然归属不明。
“那我们是不是得把他拴住,就像用链子拴住土狗一样?”我问父亲。
父亲怪异地笑了,他说:“狍鸮族比咱们还认命,他们相信这一切都是神灵的安排,所以他们不会逃跑。”
巴鳞渐渐熟悉了周围的环境,父亲把原来养鸡的寮屋重新布置了一下,当作他的住处。巴鳞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懂床垫是用来睡觉的,但他还是更愿意直接睡在粗粝的沙石地上。他几乎什么都吃,甚至把我们吃剩的鸡骨头都嚼得只剩渣子。我们几个小孩经常蹲在寮屋外面看他怎么吃东西,也只有这时候,我才得以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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