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三尺雪(2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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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震得院里水缸都晃了三晃。

赵大听到动静从屋里冲了出来,一见这情景,捂着脑袋大笑道:“让你跑,给我锁上!带回县衙,罪证一并带走!”

流着鼻血的广阳兵走出屋子,号啕大哭道:“大郎!那一笸箩泥块都让他砸碎了,还有什么罪证?咱这下见了红,晚上得吃白面才行!咱妈说了跟你当兵有馒头吃,这都俩月了连根馒头毛都没看见!现在被困在城里,想回也回不去,不知道咱妈咱爹还活着不,这日子过得有啥意思?!”

“没脑子!活字虽然毁了,网线不是还在吗?拿剪刀把网线剪走回去结案!”赵大骂道,“只要这案子能办下来,别说吃馒头,每天食肉糜都行!出息!”

小人物的命运往往由大人物的一句话决定。

那天是六月初六,季夏初伏,北地的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晒得满街杨柳蔫头耷脑,明明没有一丝风,却忽然平地升起一个小旋风,从街头扫到街尾,让久未扫洒的路面尘土飞扬。马军都指挥使郭万超驾车出了莅武坊,沿着南门正街行了小半个时辰。他是个素爱自夸自耀的人,自然高高坐在车头,踩下踏板让车子发出最大的响声。这台车子是东城别院最新出品的型号,宽五尺、高六尺四寸、长一丈零两尺,四面出檐,两门对掩,车厢以陈年紫枣木筑成,饰以金线石榴卷蔓纹,气势雄浑,制造考究,最基础的型号售价铜钱二十千。这样的车除了郭万超此等人物,整个晋阳城还有几人驾得起?

四只烟囱突突冒着黑烟,车轮在黄土夯实的地面上不停弹跳,郭万超本意横眉冷目睥睨过市,却因为震动太厉害而被路人看成在不断点头致意,不断有人停下来稽首还礼,口称“都指挥使”,郭万超只能打个哈哈,摆手而过。车子后面那个煮着热水的大鼎——就算东城别院的人讲得天花乱坠,他还是对这台怪车满头雾水。据说煮沸热水的是猛火油,他知道猛火油是从东南吴地传来的玩意儿,见火而燃,遇水更烈,城防军用此把攻城者烫得哇哇叫。这玩意儿把水煮沸,车子不知怎的就走了起来,这又是什么道理?——正发出轰隆轰隆的吼声,身上穿的两裆铠被背后的热气烤得火烫,头上戴的银兜鍪须用手扶住,否则走不出多远就被震得滑落下来遮住眼睛,马军都指挥使有苦自知,心中暗自懊恼不该坐上驾驶席,好在目的地已经不远,于是取出黑镜戴在鼻梁上,满脸油汗地驰过街巷。

车子向左转弯,前面就是袭庆坊的大门,尽管现在是礼崩乐坏、上下乱法的时节,坊墙早已千疮百孔,根本没人老老实实从坊门进出,但郭万超觉得当大官的总该有点当大官的做派,若没有人前呼后拥,实在不像个样子。他停在坊门等了半天,不光坊正没有出现,连守门的卫士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偷偷打盹,满街的秦槐汉柏遮出一片阴凉地,唯独坊门处光秃秃地露着日头,没一会儿就晒得郭万超心慌气短汗如雨下。“卫军!”他喊了两声,不见回音,连狗叫声都没有一处,于是怒气冲冲跳下车来大踏步走进袭庆坊。坊门南边就是宣徽使马峰的宅子,郭万超也不给门房递帖子,一把将门推开,风风火火冲进院子,绕过正房,到了后院,大喝一声:“抓反贼的来啦!”

屋里立刻一阵鸡飞狗跳,霎时间前窗后窗都被踹飞,五六个衣冠文士夺路而出,连滚带爬跌成一团。“哎呀,都指挥使!”大腹便便的老马峰偷偷拉开门缝一瞧,立刻拍拍心口喊了声皇天后土,“切不可再开这种玩笑了!各位各位,都请回屋吧,是都指挥使来了,不怕不怕!”老头儿刚才吓得幞头都跌了,披着一头白发,看得郭万超又气又乐,冷笑道:“这点胆子还敢谋反,哼哼……”

“哎呀,这话怎么说的?”老马峰又吓了一跳,连忙小跑过来攀住郭万超的手臂往屋里拉,“虽然没有旁人,也须当心隔墙有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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