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 年(6 / 16)
子,不是建筑,不是房屋,只是些盖子,我坚持这一点。几个物理系的学生蹲在地上,讨论着树枝交叉形成的受力结构,盖子顶上糊着一层厚厚的叶子,似乎利用了植物蜡质表皮来防水,我注意到那些泥土的颜色和质地,并不同于河畔的泥沙。
“这并不像鼠科动物的行为方式,也不同于它们的远房亲戚河狸。”我能想象豌豆的口气。
“我在《探索频道》里见过类似的房屋,东非的一些原始部落。”一个哥们抬起头,肯定地说。所有人都朝他投去异样的眼光。
巢大概有十七八个,分散在河岸周围,排列格局看不出有特别的规律。教官问,能从这些估算出鼠群数量吗?黑炮很快地报出一个数。教官点点头,我摇摇头。
“有意见吗?”黑炮挑衅地瞪着我。
“这没有道理。”我蹲下,琢磨那些细小的足迹,从每个巢的出口,弯弯曲曲地伸向河水,又蔓延到其他的巢,像一幅含义不明的画。我的意思是,它们没有农业,不过家庭生活,完全没有必要花力气造这样一个东西,然后又舍弃掉。
“哼。”黑炮冷笑了一声。你太把它们当人看了。
我突然一怔,仿佛无数对目光猛地掠过我。黑炮说得没错,它们不是人,甚至不是老鼠,它们只是被精心设计、制造出来的产品,而且是残次品。
那些足迹有点怪异,其中有一行无论是深度还是步距都有别于其他,中间还带着一道拖痕,更奇怪的是,这痕迹只出现了一次,也就是说,它进去了,却没出来。我又观察了其他几个巢,也有相同的情形。
“这不是它们的营房。”我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线,“这是它们的产房。”
“教官!那边有情况!”一名队员打着趔趄跑进来报告。
我记得大学里有个体重250斤的女外教,有一节课讲“Culture Shock”,也就是所谓的文化冲击。她说:“发展中国家的孩子,第一次看迪士尼动画,第一次吃麦当劳肯德基,第一次听摇滚乐,都可以算是文化冲击。”我回忆了一下,发现人生充满了太多的文化冲击,以至于完全不知道到底什么被冲垮击毁了。
这次,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我看见一棵树,树下垒着许多石头,形状和颜色似乎经过挑选,显示出一种形式感,一种眼睛可以觉察出来的美感。树上,挂着18只雄性新鼠的尸体,从枝杈上长长短短地垂落,像一颗颗成熟饱满的果实。
“怎么死的?”教官问,两名队员正尝试着把其中一具尸体挑下来。
“看地上。”我指了指脚下,铺着一层均匀的白色细沙,无数细密的足迹围绕着大树,排列成同心圆的形状,向外一圈圈蔓延开去。我想象着那个场面,一定很壮观。
“报告教官,尸体没有外伤,需要解剖才能确定死因。”
教官摆摆手,他抬头看着那棵树,神情迷惘,眉头紧蹙。我知道他和我想到了同一个词。
“去你妈的母系氏族。”黑炮一脚踹在树干上,尸体像熟透的果子,簌簌掉落在地,砸出沉闷的声响。
我猜他也被冲击得不轻。
“现在都21世纪了好不好,我们都登月了好不好,让我们用这些破铜烂铁?”理了光头的豌豆脑袋抹了油,更像一颗豌豆了,他第一个站起来抗议。
“对啊对啊,不是说国防现代化嘛,整点高科技的嘛。”我在一旁帮腔,营房里赞同声四起,闹哄哄的像个课堂。
“立正!稍息!”每次应付这样的场面,教官都会出动这一招,也确实管用,“谁告诉我去年一年的军费预算是多少?”
有人报出一个数,教官点点头:“谁能告诉我咱们军队共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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