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哆啦A梦(2 / 13)
p> 我猛然惊醒,瞪着黑暗喘息。这个噩梦太过熟悉,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过程,总是在午夜潜入脑中。这是故乡给我的烙印,无法抹去。
我摸出手机,才十二点。夜晚风大,窗子呼呼振响,我左右翻转都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按开了灯。
白炽灯的光扫开黑暗,照亮了墙角的一个木箱子,上面有些尘土。我想起睡前母亲告诉我,她把我儿时的玩意儿都收在里面了,于是起了兴致,翻开箱盖。
里面的东西少得令人失望——没有玩具,没有记录点滴的笔记本,没有书信,只有几本小学时的课本,还有一个造型奇特的物件,顶部是浑圆金属,下部是方形晶体,中间无缝接和。可能是小时候捡的废品吧,但我拿着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如何来的了,便丢在一边。我接着翻了翻,兴味索然,刚要关上,突然看到课本底下压着几张光碟,上面有已经很淡但依稀看得出清秀的字迹,写着“哆啦A梦”。
长夜漫漫,正好我带回来的笔记本电脑有内置光驱,就拿出电脑,接上电源,把这几张VCD擦干净,卡进了光驱中。
每天过得都一样,偶尔会突发奇想,只要有了哆啦A梦,欢笑就无限延长……熟悉的旋律在这间小小的、冷清的屋子里响起,我吓了一跳,连忙调低声音。屏幕上的画面很模糊,噪点密密麻麻,偶尔还出现因碟面磨损导致的蓝色条纹。
机器猫张开了嘴,舌头上坐着另一只机器猫,它也张开了嘴,里面还有一只机器猫……
我偎在床头,电脑放在被子上,看着大雄和机器猫在久远的画面里蹦来蹦去,而静香,这个漂亮的女孩也加入了他们的冒险。VCD容量小,一张碟只有五集,三十多分钟。看完后,光驱停止转动,画面满是蓝色,我一直浑浑噩噩的脑袋却在这个清冷的空气里清晰起来。
哆啦A梦,哆啦A梦,哆啦A梦。
这四个字,如同咒语,一经念起,满脑子都涌出了回忆。
在能够看到《哆啦A梦》之前,我的童年乏味而无趣。
在很多人的回忆里,尤其是关于乡村的回忆,童年都是充满了乐趣的——他们无忧无虑,晃晃****地穿过盛夏沸腾的阳光,在湖边钓龙虾,门前打弹珠,在河里游泳……他们一边回忆一边微笑。但在当时,没有一个孩子是真正享受这种生活的,童年缓慢得如一只烈日曝晒下的蜗牛,永远到不了夏天的尽头。他们都希望快快长大,逃离黏稠的童年,一如如今他们希望逃离空乏的现状。
尤其是我。
我从小就不合群。上树下河,偷瓜钓虾,这些我都不喜欢。别的男孩子在稻场上拿着竹竿,喊打喊杀互相追逐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游**在田野间,有时穿过金黄的油菜花,有时拂过一朵朵雪白的棉花,有时涉过被风吹得麦浪滚滚的麦田。
我经常走着走着就遇到了在田里干活的父母,他们对我这种漫无目的、鬼气森森的游**感到忧虑,呵斥我回家去找邻居小孩们玩。我答应了,却走得更远。
这种游**一直到村子西边的杨方伟家买了VCD放映机为止。杨方伟的爸爸杨瘸子是开酒厂的,在白酒里兑了水卖给村里人,挣了钱,就给儿子买了这个。而那时,村里有电视机的都是少数,即使有,也都是右上方有两个旋钮的那种老式电视机,加上信号不好,只能收到几个地方台。但杨方伟家里,VCD配上大彩电,加上偶尔从镇上租的电影碟,一下子成了村里最时髦的家庭。
每个傍晚,附近老老少少都来到杨方伟家的院子里,大声喊着要看电影。杨瘸子开始没理,但人们的精力是充足的,一直喊到半夜,他连跟媳妇亲热都不成。没办法,他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彩电和VCD搬出来,接好线,放一部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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