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之城(2 /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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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喝一杯咖啡的时间。

现在,这座城市的人口密度已经达到了顶峰。我听说,为了缓解压力,城里又推出了新的廉租房,名叫“蜂巢公寓”——长1.8米,宽0.5米,高0.38米,恰好能容一个人躺进去,夜里翻身都难。战争之前,那些户型只有一百平方米的小房子,原本只够一户三口之家使用,但现在,里面全被切割成了这样的小空间,满满当当可塞三百人。我们私底下,都不称它为“蜂巢公寓”,而叫“棺材公寓”。

而这样的公寓,居然还供不应求。

人实在太多了,多得都没地方下脚了——不是比喻,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没地方下脚。

所以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税收在不断增加,物价几乎每天都在涨,居住证的签发越来越严格——唯一不变的,只有工资。所以人们不得不拼了命干活,把每一秒钟都用在挣钱上。因为一旦他们的社会价值和薪水低于最低标准,通不过定期审核,政府就会收回他们的居住证。

然后,他们就会落在我手里。

“先生,”有时候,杨蒙蒙会坐下来,跟我聊天,“你是做什么的?感觉你好像特别清闲。”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实情——我的工作并不为人们所喜欢。记得不久前,有一个同事去超市,边排队边打电话,不小心在电话里提到了自己的身份,立马就被一个后脖子上有十几道条形码的男人给活生生勒死了。结果是,那位同事进了太平间,而凶手只是在脖子上抹去了一道条形码而已。

“我是个……”我犹豫了一下,“老师。”

“哦,”她又歪了下脑袋——真要命,这个动作每次都令我一阵恍惚,“好厉害啊,那你是教什么的?”

“历史。”

果然,一个谎是要用无数个谎来圆的。她坐下来,跟我聊了很多有关历史方面的事情,有些我根本不知道,只得硬着头皮瞎编。好在她似乎也所知不多,每次都歪着头,认真听我把话说完,还总是装出一副受益颇多的样子。

咖啡馆一直没什么人,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一直待到关门,然后走过漫长的路,送她回家。夜深时分,街上的人终于不再拥挤,夜风也把沉积了一天的喧嚣都吹散了,四周只有我们的脚步声。现在想来,那些日子真美好,大概是我出生以来享受的最安静的时光了,尤其是走路的时候,我们的手背偶尔轻轻相碰。她并不躲闪,只是抿着唇。那时,我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觉得手心微微有些潮湿,手背轻轻地颤抖。

我们每次回去,都快到午夜了。她是异人格接纳者,按规定,必须在晚上12点到早上6点强制睡眠。

所以我没有送她上楼,每次看到的都是她的背影。她走进小区大门,橙黄灯光照下来,将她的影子拽到地上。在灯光里,她只是一个剪影,但格外朦胧。

后来,我在单位的电脑上整理资料,想起她脖子上的条形码,就输入了她的名字和证件号。全息屏幕上立刻流水般显示出她的信息。我有些紧张,看同事们都在低头干活,才把窗口缩小,认真地看了起来。

于是,我知道了她是战后出生的,现在二十六岁,血型、身高和三围数据也显示得很详细——身为接纳者,她的一切信息都必须如实填写,以便系统对没有居住证的人进行分配时,可以有数据作参考。我还查到了她后脖子上另外一道条形码所代表的人,资料显示,是个男人,名叫张元龙。

我对他没有兴趣,所以又继续往下看。于是,我看到了杨蒙蒙的教育经历——历史系研究生。

电脑前,我的脸红得跟遇见她那天时看到的晚霞一样。

五月底,政府进行了一次居住证资格审核。这一次,又有几十万人没有通过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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