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集:灶改利民,烟火平安(1 / 3)
惊蛰刚过,赵地的风就软了。田埂上的冻土化得透了,踩上去软乎乎的,能陷进半只草鞋。晨光里,三三两两的农人扛着犁耙往地里去,鞭梢偶尔脆响一声,惊得田埂边的荠菜蹦出几颗露珠——这是邯郸城外的李家庄,一年里最该忙活的春耕时节,却有股子说不出的滞气,缠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连雀儿都少了往日的聒噪。
医署的门是卯时开的。林生刚把药杵归置好,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妇人的喘息和孩子压抑的咳嗽,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地压过来。他掀开门帘,就见个穿青布短褂的妇人抱着孩子站在台阶下,裤脚沾着泥,鬓边的头发被汗打湿,贴在脸颊上。那孩子看着不过三岁,小脸蜡黄,眉头皱成一团,每咳一声,小身子就往妇人怀里缩一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像有团棉絮堵在里头。
“姑娘在吗?求姑娘救救俺娃!”妇人见了林生,膝盖一软就要跪,林生赶紧伸手扶住。这妇人他认得,是李家庄的王阿婆,前阵子还来医署买过治风寒的草药,怎么才几日,孩子就病成这样?
“阿婆别急,先生在里间整理医案呢,我这就去叫。”林生刚要转身,里间的门就开了。素问披着件素色布衫走出来,袖口还沾着点墨痕——她今早天不亮就起来校勘《医官必读》的防疫卷,刚把边境关卡的消毒流程补完。见王阿婆抱着孩子,她快步走下台阶,指尖轻轻搭在孩子的手腕上,又俯身看了看孩子的舌苔,眉头微蹙。
“孩子咳了多久?有没有发热?”素问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让人安心的稳。
王阿婆抹了把眼泪,声音发颤:“快有十日了!起初就偶尔咳两声,俺以为是夜里着凉,煮了姜茶给他喝,可越咳越重,昨夜咳得整宿没睡,小脸都憋青了。不光俺娃,村里还有好几个,都是这样——老张头胸闷得喘不上气,连锄头都扛不动;李家媳妇更甚,做饭时咳得直吐,如今连灶都不敢近……”
素问的指尖顿了顿。春日咳嗽本不稀奇,可一村人接连出现咳嗽、胸闷的症状,绝非普通风寒。她抬眼望向李家庄的方向,晨雾还没散,隐约能看见村里飘起的炊烟,只是那烟不像寻常炊烟那样轻飘飘往上走,反倒贴着屋顶打转,灰蒙蒙的,像一团化不开的云。
“我随你去村里看看。”素问转身回屋取了药箱,又抓了把晒干的薄荷揣在兜里——这东西清咽利喉,孩子咳得急了,嚼两片能缓一缓。林生要跟着去,素问却摆了摆手:“你留在医署,要是有其他病患来,先按常例诊治,我傍晚就回。”
王阿婆的家在李家庄最里头,紧挨着一片麦地。还没进院,就闻见一股呛人的烟味,混着柴火的焦糊气,扑面而来。院里的柴火堆得老高,黑黢黢的灶房就搭在屋角,土坯砌的灶台上积着厚厚的黑灰,灶口敞着,里头还残留着昨夜的灰烬,一缕缕淡青色的烟从灶口漫出来,贴着房梁打转,落在墙壁上,结成了蛛网似的黑痕。
“俺们这灶,还是俺当家的年轻时砌的,用了快二十年了。”王阿婆推开灶房的门,烟味更浓了,素问下意识地捂了捂口鼻,却见王阿婆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每回做饭,烟就往屋里钻,眼睛都睁不开。前阵子天寒,门窗关得严,烟散不出去,村里就开始有人咳嗽了。”
素问蹲下身,仔细看那土灶。灶膛是敞着的,柴火填进去,火苗往上窜,大部分热量没等传到锅底就散了,烟更是没处去,只能从灶口往外溢。她又走到邻居张老头家,情形大同小异——灶房里的烟更重,张老头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个布巾,时不时咳几声,咳得胸口起伏,脸都涨红了。“姑娘,俺这胸口堵得慌,像压了块石头,白天还好,夜里躺下来,连气都喘不上。”张老头的声音沙哑,眼神里满是无奈,“本来这时候该下地播种了,可俺连走路都费劲,只能让儿子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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