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集 枯河草影(1 / 4)
雷蒙德在市政厅前扬出“双生印”
的第三天,黑水河麦仓的晨露还凝在麦穗尖上,像没来得及拭去的泪。
看门人汤姆的破靴子碾过麦仓前的青石板,出“噔噔”
的急响,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挂在门楣上的“五谷丰登”
木牌,牌子晃了晃,积了半年的灰簌簌落下。
他麻布衫的前襟沾着黑褐色的粉末,像是从灶膛里捞出来的,左膝的破洞露出红肉,血珠混着泥灰结成硬痂,每走一步都往地上滴个小血点。
离王宫还有半里地,汤姆就扯开嗓子喊,声音劈得像被扯断的麻绳:“王上!
黑水河麦仓出事了——新麦!
新麦全枯了!”
我正站在回廊上摩挲新铸的铜铃。
那是给守岁闸换的铃铛,工匠说用了北欧来的赤铜,声儿能穿透三里雾,铃身刻着缠枝麦穗纹,每个麦粒都凿得立体,指尖划过能感觉到细微的凸起。
听见喊声,铜铃“哐当”
砸在汉白玉石阶上,铃舌撞出的脆响惊飞了廊下的白鸽,也撞得我后颈一阵麻——雷蒙德在码头捡起石楠花时,指腹摩挲花瓣的动作,根本不是爱花,是屠夫掂量刀的轻重。
“备最快的马!”
我抓起镶银的马鞭就往马厩跑,靴底碾过铜铃时,突然想起去年麦收时,汤姆抱着第一捆新麦冲进王宫的样子。
那时他笑得满脸褶子,麦糠粘在胡子上,说:“王上您闻,这麦香里带着蜜味呢!”
三匹快马踏破晨雾,马蹄溅起的泥水打在马镫上,冰凉的水顺着皮靴缝往里渗。
沿途的田埂上,已经有农人弓着腰薅草,他们的粗布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新翻的黄土。
看见王宫的金漆旗号,都直起腰往这边望,手里的薅草刀悬在半空。
去年冬麦遭了蝗灾,亩产不及往年三成,这仓新麦是按人头分的救命粮,若是……我不敢往下想,只狠狠夹了夹马腹,马嘶一声,跑得更快了。
黑水河麦仓的木门大敞着,门闩断成两截,木茬子像獠牙似的支棱着。
门轴上的铁皮锈成了红褐色,转起来“吱呀”
响,像老人临死前的咳喘。
刚进仓门,一股腥甜的腐味就钻进鼻腔——是烂红薯混着铁锈的气息,闻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捂住口鼻往前走,脚下的麦秆“咔嚓”
作响,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该沉甸甸压弯腰的麦穗,全蔫成了灰黑色,麦芒卷曲如枯草,轻轻一碰就簌簌掉黑粉,落在手背上像撒了把细沙。
玛莎婆婆跪在最里头的麦堆前。
她的靛蓝围裙洗得白,膝盖处磨出了毛边,沾着厚厚的麦糠,像裹了层壳。
老人手里捏着一粒麦种,枯瘦的手指关节突出,指腹反复摩挲着黑的种皮,指缝里嵌着的麦壳已经被体温焐热。
听见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里积着泪水,浑浊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我,像两潭积了雨的水洼:“王上,您自己看。”
她摊开掌心,那粒麦种比正常的小一圈,种皮上爬满蛛网状的黑纹,顶端的芽眼处凝着一滴琥珀色的黏液,凑近了闻,有股极淡的苦杏仁味,像坏了的野蜂蜜。
“是枯河草。”
玛莎婆婆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她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那油布是三十年前的,边角都脆了,上面印着早已停产的“石楠麦”
商标。
里面裹着几根灰绿色的草茎,叶片窄而尖,边缘带着锯齿,断口处渗出乳白色的汁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这草长在黑水河下游的沼泽里,”
老人用指甲掐了掐草茎,汁液立刻冒出来,“猪吃了会翻肠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