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泥炭荆棘(1 / 2)
沼泽的雾是绿色的,像被浸过铜绿的纱,裹着潮湿的泥炭味,钻进鼻腔时带着铁锈般的涩。
芬恩的靴子陷在泥里,每拔起一次,都像从祖先的骨殖里挣脱——这片沼泽底下埋着太多故事,1649年科克围城战的炮弹碎片,1798年起义者的羊毛帽,还有去年冬天冻死在芦苇丛里的流浪者,他们的气息混在雾里,成了比雾更浓的魂。
“踩着我的脚印走,”
艾格尼丝的声音像从陶管里挤出来,带着点瓮声瓮气。
她黑袍的下摆沾满了泥,却在胸前别着朵石楠干花,那是用1803年反英起义者的鲜血浇灌过的品种,花瓣边缘永远带着点紫黑。
“爱尔兰的泥认人,你心里装着什么,它就给你什么。
装着恐惧的,会陷得最深。”
芬恩攥紧了胸前的铜哨,哨身上刻着盖尔语的“自由”
,是麦克大叔用修马蹄的錾子一点点凿出来的。
他能感觉到泥里的抵抗——不是物理上的黏稠,而是种带着呼吸的拉扯,像无数只手在底下托着他,又像在试探他的骨头够不够硬。
去年在都柏林城堡前,警察的橡胶棍打断了他两根肋骨,那时他也是这种感觉:疼,但浑身的血都在烧。
雾里飘来股苦杏仁味,是艾格尼丝口袋里的苦艾酒,用来驱散沼泽瘴气,也用来纪念1847年大饥荒时,用苦艾充饥的祖辈。
“闻到了吗?”
她突然停下,转身时黑袍扫过芦苇,惊起的水鸟扑棱声里,竟带着当年起义军冲锋时的风笛声,“那是土地在提醒我们,忘了谁的血养肥了这片泥,就会被它吞进去。”
前方的雾裂开道缝,露出片干燥的泥炭地。
三个身影跪在那里,正用燧石取火,火星落在泥炭块上,“噼啪”
声像折断的锁链。
领头的康纳抬起头,左脸颊的疤在火光里亮得惊人——那是十年前在德里围城时,被英军的马刀划的,当时他咬着牙把流出的血抹在《爱尔兰独立宣言》的抄本上,说这才是最干净的墨水。
“这孩子眼神里有火。”
康纳咧嘴笑时,露出颗金牙,是用1916年复活节起义时炸坏的教堂钟铜熔的。
他往火里添了把石楠枝,烟立刻变成了蓝紫色,“1920年那年,我爹就在这片沼泽里,用同样的火烤土豆,当时英军的探照灯跟鬼火似的在雾里晃,他说只要泥炭火不灭,爱尔兰就灭不了。”
瞎眼的莫琳奶奶坐在火堆旁,手指在编织架上翻飞,芦苇在她手里变成了凯尔特结的图案。
“我看不见,但我能摸出谁是自己人,”
她的指尖划过芬恩的手掌,在他虎口的老茧上顿了顿——那是长期握石头砸英国士兵头盔磨的,“这茧子的形状,和1919年我丈夫握步枪时磨的一模一样。”
她递过块烤土豆,皮上还沾着泥炭灰,“吃吧,爱尔兰的土豆,就算在饥荒年,也会在泥里藏着颗硬芯。”
芬恩咬下去,滚烫的瓤里混着细小的石英砂,咯得牙床生疼。
这味道他记得,小时候奶奶总把土豆埋在泥炭火边,说这样烤出来的,才有“祖国的味道”
。
1845年大饥荒时,她的曾祖父就是靠挖泥炭下的野生土豆活下来的,那些土豆小得像樱桃,却在肚子里长出了骨气。
艾格尼丝从黑袍里掏出本牛皮封面的书,封面上烫着金色的竖琴图案,是1631年《爱尔兰历史》的孤本。
“你知道吗?”
她用指尖划过书页上的烫金,“当年英国新教教会想烧毁所有盖尔语书籍,我们的祖先就把书藏在泥炭层里,让沼泽当保险柜。
现在轮到我们了。”
她翻开一页,里面夹着片干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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