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零 斛食(1 / 5)
风卷叶稀竹影薄,月明灯暗客寂寥。
竹帘被风掀开第三道缝隙时,我正把最后半块冷硬的炊饼塞进怀里。
檐角铜铃叮当乱撞,惊得墙根下蜷缩的狸花猫弓起脊背,它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满地碎银似的月光,像极了那年我在雁门关外见过的狼眼。
枯叶在风里打旋,打着旋儿往人衣领里钻。
这风倒像是长了眼睛的,专挑人最单薄的缝隙往里钻。
我紧了紧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袍,指节蹭过粗砺的麻布时,忽然想起临行前娘亲攥着我腕子的力道——她掌心那道陈年烫伤,是去年除夕替我熬药时燎着的。
“客官要添灯油么?“
柜台后钻出个佝偻的老妪,间别着的木簪只剩半截红缨。
我望着她手里那盏将熄未熄的油灯,灯芯爆开的火星在琉璃罩里明明灭灭,倒像是把满天星子都囚禁在了方寸之间。
檐下悬着的竹帘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恍惚间竟像是千军万马踏过戈壁的沙鸣。
“劳烦。
“我摸出枚铜钱放在柜台上,指尖触到她掌心厚茧时微微一滞。
这客栈的陈设倒是古怪,八仙桌腿雕着盘龙纹,墙角兵器架上却摆着生锈的纺锤。
老妪佝偻着背去取灯油,后颈处露出一块暗红胎记,形似展翅的朱雀。
灯影忽然摇晃起来。
不是风。
是有人掀开了门帘。
寒气裹着夜露涌进来,像条冰冷的蛇顺着脚踝往上爬。
来人斗笠边缘垂着黑纱,走动时黑纱拂过门槛,带起一串细碎的铃铛声。
我数着那铃声,七下,和去年在敦煌石窟前听到的铜铃声一模一样。
那时有个西域舞姬在窟前跳胡旋舞,金铃系在脚踝,转瞬便被黄沙吞没了踪影。
“客官“她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右手按在腰间革带,指节泛着青白。
我注意到她靴筒上沾着暗红血渍,已经干涸成褐色的硬痂。
这荒山野岭的,总不会是打猎沾的野味。
老妪的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
火苗蹿起半尺高,将那人斗笠下的半张脸映得惨白。
她颈间有道狰狞的疤痕,像蜈蚣似的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
我突然想起掌柜案头那本残破的《山海经?》,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人皮地图,边角处用朱砂画着类似的图腾。
“一壶烧刀子。
“她声音突然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解开时飘出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老妪接钱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珠突然死死盯着那油纸——那分明是塞外马贼用来包头盖骨的裹尸布。
檐角铜铃又响。
这次是九下。
我后槽牙咬得酸,去年在龙门镖局听镖师说过,九声铜铃是给死人送葬的规矩。
掌柜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账本上,把“癸未年七月初七“几个字晕染成诡异的暗紫色。
黑衣人突然转身。
斗笠被风掀飞,露出张清丽如玉的面容。
她眼尾缀着颗朱砂痣,在惨白面容上艳得惊心。
我呼吸一滞——这分明是江南烟雨巷里那些画舫上的姑娘才有的妆容,可那眼底的寒意,却比塞外的风雪还要刺骨。
“客官“她向前半步,腰间革带上的银链哗啦作响。
我怀里的冷炊饼突然变得滚烫,烫得胸口疼。
去年深秋在庐山脚,有个卖唱的盲女也是这样唤我,她指尖抚过琴弦时,弦上沾着的血珠把《广陵散?》染成了断肠调。
油灯“噗“地爆出朵灯花。
老妪突然出夜枭般的笑声,枯爪般的手掌拍在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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