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林婉的涟漪(3 / 4)
父亲的意思,直到在这仓库里日夜与颜料为伴,才渐渐明白——所谓“胆”,不是野心,是敢放下世俗的体面,与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共生。
“以前觉得你不顾家,不现实。”林婉的目光落在他沾满颜料的手上,那上面有老茧,有洗不掉的色彩,“总想着你能找份安稳的工作,像别人那样朝九晚五,陪我和孩子吃饭散步。可你偏要折腾,要办画展,要当什么著名画家,把家里的钱都拿去买颜料,连小远的奶粉钱都差点凑不够。”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却没有恨。“现在看你这样……倒是挺像你爸。”林婉顿了顿,风掀起她的衬衫衣角,露出里面纤细的腰线,“也挺好。至少像你自己了。”
“像你自己了。”
这六个字轻轻落在陈迹心里,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他想起离婚那天,林婉把离婚协议放在他面前,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陈迹,你想要的太多了,我跟不上了。”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想要的是名利,是画廊里的掌声,是藏家手中的支票。可直到在这仓库里,握着画笔,闻着松节油的气味,看着周苓递来的热面,他才懂,自己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像自己”——像父亲那样,守着颜料,守着热爱,活得踏实而纯粹。
林婉没再说话,只是从手袋里拿出张照片,递给陈迹。照片上的小远穿着蓝色的校服,站在幼儿园的滑梯前,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眉眼像极了林婉,眼神却像他,透着股执拗的光。
“有空……可以去看看他。”林婉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松动。
陈迹紧紧攥着照片,指尖的温度透过相纸传过去,仿佛能触到儿子温热的脸颊。“好。”他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林婉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白色轿车。高跟鞋踩在碎石子路上的声响渐渐远去,直到轿车发动,卷起一阵尘土,消失在路口,陈迹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照片,心里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
前妻的认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像滴进松节油的颜料,慢慢化开,给了他些许慰藉。更让他意外的是,他突然懂了父亲。那个守着小画铺一辈子的老人,不是固执,是清醒——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知道哪些色彩值得用一生去调和。
风又吹过空地,野草沙沙作响,像父亲生前在画铺里翻动画纸的声音。陈迹抬起头,看向仓库的卷帘门,里面透出暖黄色的灯光,还隐约能闻到葱花的香气。他想起周苓站在灶台边的模样,想起她帮他拂去肩上颜料的动作,想起她在流言里坚定的眼神。
他快步走回仓库,掀开卷帘门的瞬间,暖光涌了出来,周苓正蹲在地上收拾他刚才放下的面碗,侧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听到声响,她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睛亮了亮:“聊完了?面我再给你热一下吧。”
陈迹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着面粉的气息,安心得让他想叹气。“阿苓,”他轻声说,“我好像懂我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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