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阿尔巴特街上的主理人(1 / 7)
涅瓦河支流旁的卡累利阿小镇,在这片与“精致”、“文化”绝缘的冻土上,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一个颧骨高耸、蓄着精心修剪的、略带花白山羊胡的男人,耗尽了他半生的积蓄和从圣彼得堡艺术学院旁听来的全部“品味”,开张了“阿尔巴特街咖啡馆”。这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宣言,一种对遥远的、充满布尔乔亚情调的莫斯科那条着名街道的拙劣模仿与绝望向往。咖啡馆狭小,墙壁刷着一种自以为高雅的、如今已显脏污的灰绿色。几张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摇摇晃晃的细腿小圆桌,几把藤编椅子,一个被擦得锃亮、却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黄铜咖啡机,便是全部家当。墙上挂着一幅印刷粗糙的佛罗伦萨风景画,旁边钉着一张手写的、花体意大利文菜单,上面列着诸如“卡布奇诺”、“玛奇朵”之类的名字,后面跟着令人咋舌的卢布数字。
弗拉基米尔本人就是咖啡馆的核心展品。他总是穿着那件据称是米兰“Vtage”的灯芯绒夹克——袖口已磨损脱线,肘部颜色加深,在本地人眼里,与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破麻袋片并无二致。他说话时,下巴微微抬起,眼神飘向虚空,仿佛在追寻某种不可见的高尚氛围,刻意放缓的语调里,总是不合时宜地夹杂着几个意大利语单词,像不小心掉进罗宋汤里的昂贵香料,突兀而可笑。
开业那天,唯一的顾客是老邮差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这位为卡累利阿服务了三十年的老人,像一块被风霜侵蚀的岩石,脸上沟壑纵横,眼珠浑浊,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掉的污垢。他局促地坐在一张藤椅上,粗粝的手指几乎不敢触碰面前那只描着金边的细瓷杯,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圣物。
弗拉基米尔如同登台表演的歌剧演员,用咏叹调般的声调讲解:“亲爱的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您舌尖此刻捕捉到的,是来自埃塞俄比亚耶加雪菲高地最珍贵的豆子,在恰到好处的烘焙下绽放的……令人心碎的前调!您仔细品味,那是野浆果未经驯服的酸香,是紫罗兰在晨露中低语的芬芳……稍待片刻,哦,奇迹即将发生!那深沉的后调便会如命运般降临,那是烟熏乌木的忏悔,是大地深处的回响,是咖啡豆灵魂的……嬗变!”
伊万浑浊的眼珠在冻得通红的眼眶里迟缓地转动,布满老茧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那细巧得可怜的杯耳,感觉像捏着一只随时会断气的鸟脖子。他鼓起腮帮子,小心翼翼地啜吸了一口滚烫的黑色液体。浓烈的苦味瞬间席卷了他迟钝的味蕾,他咂了咂嘴,眉头紧锁,仿佛在咀嚼一块烧焦的木头。半晌,他终于憋出胸腔里一个浑浊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字眼:“苦。” 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碎了弗拉基米尔精心营造的、脆弱如薄冰的“文明”幻境。
弗拉基米尔脸上那优雅的、训练有素的微笑瞬间僵住,如同一条被扔在冰面上的鱼。窗外,裹着厚重臃肿“棉猴”、头戴护耳毡帽的伐木工和脸色被工厂废气熏得蜡黄的女工们,停下了匆匆的脚步。他们的脸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被压扁、扭曲,形成一幅幅无声的、充满嘲讽的群像。眼神是磨得飞快的斧刃,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原般的漠然和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对“装腔作势”的本能嗤笑。弗拉基米尔感觉自己的山羊胡在微微颤抖,那件“Vtage”夹克下的脊背渗出一层冰冷的汗。他不明白,他带来的这“文明”的醇香,这艺术的微光,为何只换来这刺骨的寒意和玻璃外无声的、磨刀霍霍的审视。他不过是想在这片精神的荒漠里,开辟一小块绿洲,证明自己并非属于这粗粝、丑陋的卡累利阿。他那点可怜的积蓄,正在这昂贵的咖啡豆和无人问津的冷清中,无声无息地蒸发。
小镇真正的太阳,不挂在天上,而悬在“卡累利阿巨人”化工厂最高处那间镶嵌着厚实橡木板的办公室里。季莫费·伊里奇·波利亚科夫,这庞然大物的主人,一个脑门油亮反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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