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病榻秋深(1 / 8)
养心殿内,秋日的暖阳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洒下大片大片斑驳跳跃的光影,驱散了殿内常年萦绕的阴冷与药味,带来几分难得的、虚假的暖意与生机。皇帝靠坐在铺着明黄软缎的龙榻上,身上盖着锦被,脸色虽依旧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苍白,但比之一月前那形销骨立、灰败枯槁、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的模样,已有了天壤之别。令人忧心的咳血已然止住,浑浊无神的眼眸也重新清明了许多,甚至能在两名心腹内侍的小心搀扶下,极其缓慢地在殿内踱上几步,看看窗外渐黄的秋叶。太医院院判和林怀仁大夫每日清晨准时前来请脉,指尖搭在那依旧微弱的脉搏上时,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惊叹与难以置信的神色,口中连连称颂“此乃天佑吾皇”、“太子殿下至孝感天动地,方有此奇迹”。朝野上下,对慕容云泽割腕取血、救父于危难的壮举更是赞誉如潮,其贤孝之名传遍天下,储君之位,在皇帝日渐康复的映衬下,愈发稳固如山,仿佛再也无人能够撼动。
然而,与此番“欣欣向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东宫寝殿内,慕容云泽的恢复却远不如皇帝那般顺利,甚至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大量失血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底子,元气大伤,气血两亏,非一日之功可以弥补。更棘手的是,体内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千日枯”余毒,被这次突如其来的大量失血骤然引动,如同蛰伏在深渊的毒蛇被惊扰苏醒,在他极度虚弱的身体里蠢蠢欲动,伺机反噬。他虽已从长时间的昏睡中挣扎着醒来,摆脱了最危险的关头,但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不见丝毫血色,唇色淡得几乎与周围肌肤融为一体,身形也清减了许多,往日合身的寝衣如今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更衬得他形销骨立,脆弱不堪。每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只能无力地靠在软榻之上,背后垫着厚厚的软枕,精神倦怠,眉眼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连多说几句话都会气息不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与喘息。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在偶尔睁开时,依旧锐利如鹰隼,闪烁着洞悉一切、冷静筹谋的冰冷寒芒,提醒着旁人,这具虚弱的躯壳里,依旧栖息着一个强大而不屈的灵魂。
夏玉溪几乎摒弃了所有外事,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她卸下了太子妃的华服与珠翠,换上了素净简便的衣裙,成了他最细致、最耐心、也最温柔的看护与依靠。每日天还未亮透,她便悄然起身,披着晨露的微寒,亲自前往小厨房,守着那只紫砂药罐,为慕容云泽熬煮林大夫精心开出的补气养血、固本培元的汤药。药炉前,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文火的火候,看着黝黑的药汁在罐中翻滚沸腾,氤氲的热气带着浓郁苦涩的药香弥漫开来,熏红了她的眼眶,也模糊了她眼底深藏不露的心疼与蚀骨的担忧。
“殿下,时辰到了,该喝药了。”她端着那碗刚刚滤净药渣、温度恰到好处的深褐色药汁,脚步轻柔地走到榻边,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像是怕惊扰了风中残烛。
慕容云泽正闭目养神,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听到她那熟悉入骨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先是有些涣散,随即聚焦,落在她因连日熬夜照料而略显憔悴、眼下带着淡淡青影的脸上,再落到她手中那碗散发着浓郁苦涩气息的药汁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这药苦得惊人,每次喝下,都如同经历一场酷刑,从舌尖一直苦到心底,让他从生理到心理都充满了抗拒。
“先放着吧,孤…待会儿再喝。”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孩子气的抗拒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