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雨欲来(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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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酷暑,如同一个贪婪而暴戾的巨兽,在慕容云泽那场突如其来的、被雷声击垮的脆弱之后,似乎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开始缓缓退去。漱玉轩的冰鉴依旧昼夜不息地运转着,巨大的冰块在铜盆中缓慢消融,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丝丝缕缕的白雾袅袅升起,带着沁骨的凉意。然而,空气中那股粘稠得令人窒息、仿佛能将人肺腑都糊住的闷热,已悄然被一种更为干燥、带着初秋凉意的风所取代。这风从宫墙外的高处吹来,掠过琉璃瓦顶,穿过雕花窗棂,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清爽,也带来了庭院里梧桐树叶边缘悄然染上的、淡淡的金黄。

    庭院里那几株高大的梧桐树,宽大的叶片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低语着季节无声的变迁。聒噪了整个盛夏的蝉鸣,如同退潮般日渐稀疏,最终被墙角草丛中蟋蟀清越而带着一丝寂寥的鸣叫所取代,宣告着夏日的尾声,也预示着深宫之中,又将迎来新的波澜。

    慕容云泽自那雷雨交加的惊魂之夜后,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沉稳冷峻、心思深沉、令人难以捉摸的太子。他依旧忙碌于朝堂政务,身影如同精准的钟摆,穿梭在御书房与东宫之间,步履匆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他停留在漱玉轩的时间,似乎比以往更多了些,也…更沉了些。

    有时,是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折,批阅过那些字字机锋、暗藏杀机的公文后,他会踏着暮色而来。屏退左右,只身一人,在夏玉溪对面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温度刚好的清茶,沉默地饮着。茶香氤氲中,他紧绷的肩线会微微放松,目光落在她安静的脸上,听她轻声细语地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或许是窗外的梧桐又落了几片叶子,或许是锦书新学了一道江南点心,或许是相府来信中提到姐姐婚事的琐碎筹备…这些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冲刷着他身上沾染的、来自权力漩涡深处的血腥与戾气。

    有时,是深夜归来,带着一身清冷的夜露气息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他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不远处的软榻上,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临帖的笔尖,或是她绣架上那逐渐成形的、栩栩如生的翠竹上。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照出一种深藏的、近乎贪婪的依恋。他不再像从前那般,将那份偏执的占有欲外露得淋漓尽致,如同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周围的一切。而是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内敛的守护,如同沉默的山岳,无声地矗立在她身后。他会在她看书看得入神,烛火渐暗时,不动声色地起身,用银剪轻轻挑亮灯芯;会在她午后小憩,薄毯滑落时,动作轻柔地替她重新盖好;会在她偶尔放下针线,望着窗外高墙切割出的、狭窄的天空出神时,低声询问她是否想家,是否需要什么,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不确定。那份谨慎与珍视,如同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稍有不慎便会再次碎裂的稀世珍宝,唯恐再次失去。

    夏玉溪心中酸涩又温暖,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中那份深藏的情愫,也敏锐地捕捉到他平静外表下,那场雷雨夜留下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那脆弱并非消失,而是被他更深地埋藏起来,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仍在隐隐作痛的伤疤,被强行覆盖上一层坚硬的、名为“储君威仪”的铠甲。而她的存在,她身上那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馨香,她无声的陪伴,便是那铠甲之下,唯一能抚慰伤痛、带来一丝暖意的良药。她回应着他的依恋,用更温柔的目光,更细致的关怀,更耐心地释放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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