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夏夜惊雷(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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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和十五年的盛夏,如同一只无形而暴戾的巨兽,盘踞在京城上空,肆意喷吐着灼热的气息。金乌高悬,毫无怜悯地将炽烈的光焰倾泻而下,将青石板路炙烤得滚烫,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令人喘不过气。宫墙之内,那高耸的朱墙金瓦非但未能带来荫蔽,反而如同巨大的蒸笼,将酷暑的威力聚拢、放大,闷热得令人窒息。

    漱玉轩内,冰鉴昼夜不息地吞吐着寒气。巨大的冰块在铜盆中缓慢融化,丝丝缕缕的白雾袅袅升起,带着沁骨的凉意,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暑气。然而,这人工的清凉终究有限,如同杯水车薪,难以撼动那笼罩天地的滚滚热浪。窗外,蝉鸣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海洋,一声高过一声,尖锐刺耳,仿佛永无止境的嘶鸣,将人心底最后一丝宁静也撕扯得粉碎。宫墙内的日子,在这酷暑的煎熬下,仿佛被凝固在琥珀之中,沉闷、压抑,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夏玉溪斜倚在窗边的凉榻上,身下铺着冰凉的玉簟,却依旧觉得后背被汗水濡湿了一片,黏腻不适。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精巧的香囊,那是姐姐夏玉妗前些日子托人送进宫来的。香囊是上好的苏绣,月白色的缎面上,用深浅不一的丝线绣着繁复而雅致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凑近了,能闻到里面填充的干花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是姐姐亲手调配的安神方子,有宁心静气之效。然而,在这闷热粘稠的空气里,那缕幽香显得如此微弱,几乎被窗外聒噪的蝉鸣和空气中弥漫的燥热彻底吞噬。

    她的目光越过窗棂,落在庭院中那几株被烈日炙烤得有些发蔫的芭蕉叶上。宽大的叶片边缘微微卷曲,泛着一种无精打采的灰绿色,失去了往日的鲜亮。思绪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早已飘出了这重重宫墙,飞回了相府。

    姐姐的婚期定在九月,如今已是七月流火。想必此刻的相府,早已是张灯结彩,喜气盈门了吧?母亲在信中细细描绘着为姐姐准备的嫁妆单子——那套赤金嵌红宝的头面,那匹流光溢彩的云锦,那对价值连城的羊脂玉如意…字里行间,满是为人母的喜悦与不舍。信中还提到了喜服的样式,是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用最上等的云锦,绣着寓意吉祥的百鸟朝凤图;提到了宴席的安排,宾客的名单,甚至连庭院里新移栽的几株丹桂都特意提及,说是待姐姐出嫁时,定能满园飘香…

    一幕幕鲜活的画面在夏玉溪脑海中流转,带着宫墙外鲜活的人间烟火气,带着家人团聚的温暖与喧嚣,与她此刻身处的这方死寂、沉闷的天地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一股浓烈的思念与难以言喻的怅惘,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头,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多想此刻就在相府,陪着姐姐试穿嫁衣,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嘱,感受那份即将为人妇的羞涩与喜悦…而不是被困在这金碧辉煌的囚笼里,独自咀嚼着这份深入骨髓的孤寂。

    “小姐,”锦书端着一个青花瓷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碗中是冰镇过的酸梅汤,碗壁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散发着丝丝凉气。她见夏玉溪神色郁郁,眉宇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轻声劝道,“喝点酸梅汤解解暑吧,冰镇过的,最是爽口。殿下今日还特意派人送了些新贡的岭南荔枝来,颗颗饱满,剥开壳儿,那果肉晶莹剔透,跟冰珠子似的,奴婢也给您冰镇着呢,您要不要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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