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枕中记新篇(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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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屋子的锦缎在褪色,檀木家具裂开细纹,连烛火都变成了幽蓝的鬼火。

秀娘的身影渐渐透明,最后只余下一缕青烟,绕着他颈间的玉佩打转。

"

卢生!

卢生!

"

有人在推他。

卢生猛地睁眼,现自己还在松风客栈的土炕上,额角全是汗。

案头的瓷枕还搁着,枕套上的并蒂莲被他的汗浸得更淡了。

店小二端着黄粱饭进来,掀开锅盖时,饭香混着热气扑过来——可那饭还是生的,粒儿硬邦邦的,沾着半片没洗干净的稻壳。

"

怪了。

"

店小二挠头,"

这锅饭我焖了半时辰,怎的还是夹生?"

卢生盯着那锅饭,突然笑了。

他摸出碎银放在桌上,连包袱都没拿,提着鞋就往门外走。

店小二追出来:"

客官,您还没吃饭呢!

"

"

不饿了。

"

卢生回头,眼里闪着光,"

我得回家。

"

他回的是老家。

母亲已经过世三年,坟头长着尺把高的野蒿。

他在坟前坐了整宿,把功名帖子全烧了。

第二日,他扛着锄头去了村东头的荒地,跟老周头学种庄稼。

头年种玉米,被虫蛀了;次年栽红薯,被旱死了;第三年终于收了半筐南瓜,他煮了锅南瓜粥,蹲在门槛上喝得直吧嗒嘴。

村里人都笑他:"

卢秀才放着官不做,偏要当泥腿子。

"

他也不恼,舀一碗粥递给蹲在脚边的小娃:"

甜不甜?比御膳房的糖蒸酥酪可强多了。

"

十年后,他的田埂边种满了向日葵。

夏日里,金黄的花盘跟着太阳转,他搬张竹椅坐在中间,怀里抱着小孙子。

孙儿揪着他的胡子问:"

爷爷,你咋不当大官了?"

"

当大官累。

"

卢生捏孙儿的小胖手,"

你看这向日葵,多自在?太阳在哪儿,它就转向哪儿。

"

又过了二十年,卢生七十岁了。

某夜他坐在院门口纳凉,忽见青雾里走来个穿青布道袍的老者,手里转着枚瓷枕。

"

小友,别来无恙?"

老者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卢生眯眼认了认:"

是当年在邯郸客栈的吕翁?"

"

正是。

"

吕翁把瓷枕放在膝头,"

当年你枕此入梦,享尽荣华;如今归隐田园,粗茶淡饭。

我问你,那枕中富贵,园中清贫,孰真孰幻?"

卢生望着天上的月亮,想起梦里的金銮殿,想起相府的海棠,想起秀娘临终前的笑。

他又想起自家院角的南瓜藤,想起孙儿趴在他膝头背诗,想起母亲坟头的野蒿被雨水浇得青翠。

"

吕翁。

"

他摸出旱烟袋,"

我从前以为,梦是虚的,醒是实的。

可后来才明白"

他吸了口烟,火星子在夜色里明灭,"

枕中的富贵,是我执念堆的楼阁;园中的清贫,是我真心种的菜畦。

楼阁会塌,菜畦会荒,可种菜时沾的泥,哄孙儿时的笑,比金銮殿的琉璃瓦实在多了。

"

吕翁抚掌大笑:"

好个心在何处,何处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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