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提问（1 / 1）

从大雄宝殿出来，程诗节呼吸山林中独有洗涤身心的空气，回想她伸手的壮举不由得悔恨。

之前韩黎生偶有几回和她提起过陆芫，言语间四分敬佩三分尊重，还余三分怜惜。敬佩他对自己演艺工作的严格要求；尊重他对于每一位剧组人不卑不亢、谦卑有礼；怜惜他自绝情爱，孤身一人，不问红尘。

当时她还蛮意外，风姿绰约、事业有成的陆芫，竟然将身心与爱倾数献于事业。他究竟是从未动过凡心，还是因某位神女伤心得断情。当然结果，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韩黎生，她有多久没有想起他了。今日想起，也许身处红尘之外，她心中仿佛再无波澜。

这样也好。

从滚滚红尘中暂时抽身，远离喧嚣，身心俱静。人生这场修行，唯有自渡。

惠济禅师和僧侣们在祈福殿做早课，诵读经书。

程诗节听着使人心静的《大悲咒》，有些想在寺庙生活修身养性。不远处依山而建的亭台，飞檐流角，红柱绿瓦，高林山色。

亭内陆芫负手而立，遥望远方的丘壑，风吹得他的玄衣长袍冽冽。

程诗节鬼使神差往亭子走，看到陆芫神情淡然，仿佛一切尘世的纷杂忧扰都不为他所惧，安静置于红尘与世外之间，花开花落，云卷云舒，都与他无关。

亭台立在半山腰，程诗节拾着石砾台阶而上。已近寒冬，她套了秋衣秋裤，但为了美丽穿的是羊绒大衣。此刻北风飒洒，半山腰没有建筑挡着，风从远处的湖面穿过山树和亭台，直直地和程诗节撞了满怀。

喷嚏声从台阶上传来，陆芫看到紧裹大衣的程诗节，嘴角瞬时有了弧度，被玄衣和寒风包裹的孤傲冷漠淡了几分。

待程诗节站定，陆芫不着痕迹地替她挡住风口。

面前的女子未施粉黛，耳朵和鼻尖被风刮红，更衬得肌肤胜雪。她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而后斟酌开口道：“我可以以一个主持人的身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这话有些偏颇，分明是不敢直接问，找了身份的由头，显得不那么失分寸。

但存有好奇之心，对他来说是好事。陆芫颔首，示意她往下问。

“你是经常来寺庙吗？”

“嗯。”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程诗节有些懊恼，她的提问也没有给陆芫多余的回答空间，那就再换种方式问：“为什么要来庙里啊？”

这一次，陆芫偏过头，凝望远方的眼神迷离而遥远，似乎是在回望从前的洪流岁月。他沉吟道：“庙中慧光千万丈，能让我在暗潮涌动的环境中坚守本心。”

陆芫的话像一道灵光劈在程诗节的天灵盖，她也需要在人世浮华中不忘初心保持自我，不被外界所扰。

程诗节对陆芫的探究更深了些，有点访谈意味，“你想坚守的是你从业以来慢慢建立的，还是踏入娱乐圈之前就存在？”

“抱歉，这个问题我目前回答不了你。”陆芫看向她。他回望的目光中，有着豁达坦然的气魄，隐含些许依依的不舍和无奈，还藏着一抹不为人知隐忍克制的爱意。

程诗节没有注意到，她的关注点在陆芫的回答和他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精神世界，会让他由内及外能摆脱红尘纷扰，如何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红柱绿瓦外，有一只孤鸿以流利的弧线划过灰蒙的天空，无惧严寒与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