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墨池浮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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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墨池的水面平静如镜,映着天上一钩残月。陈砚秋踏着青砖小径走近时,靴底碾碎了几片落在砖缝间的槐花,甜腻的香气混着墨池特有的松烟味,在夜风中凝成一股令人眩晕的浊气。

池畔石栏上搭着件湿透的朱色官袍——正是翰林修撰楚星河的朝服。袍角金线绣的獬豸兽浸了水,狰狞的独角软塌塌地垂下来,像被抽了筋骨。陈砚秋俯身拾起官袍时,袖中滑出一方铜印,印纽是星官骑豸的样式,底部\"司天监历算科\"六个篆字已被池水泡得发胀。

\"尸首在池心。\"

赵明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异色瞳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手中的银簪指向墨池中央,簪尖挑着一缕靛蓝色的丝线——与殿试异象中出现的文气颜色分毫不差。陈砚秋顺着望去,只见平静的水面下隐约有团黑影,像一滩化不开的浓墨,又像什么人跪伏在池底。

司天监的铜壶滴漏指向戌时三刻,水面突然泛起细密的波纹。楚星河的尸体缓缓浮起,苍白的脸贴着水面,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屏障呼吸最后一口空气。他的双手在胸前交叠成古怪的姿势,左手拇指与食指相扣如执笔,右手却蜷曲如握印——正是宋代官场\"文印双持\"的礼仪,但本该虚握的掌心竟紧紧攥着卷星图。

\"是《崇天历》的紫微垣分野图。\"赵明烛的银簪划过水面,簪尾沾起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色,\"但多出了二十八宿的占候批注。\"

陈砚秋解下腰间玉带钩探入水中,钩尖刚触到尸体衣襟,墨池突然沸腾。无数气泡从池底涌出,每个破裂的气泡里都飘出半片烧焦的考卷残页。水中的尸体随之翻转,露出后背——官服裂开三道爪痕般的破口,伤口边缘结着蓝黑色的痂,细看竟是干涸的墨汁混着血块。

\"是朱砂墨。\"薛冰蟾的机关手甲\"咔嗒\"作响,精钢指尖从伤口刮下少许粉末,\"礼部批卷专用的辰州丹砂,掺了南海砒霜提色。\"

尸体完全浮出水面时,墨池四周的十二盏石灯突然自燃。火焰不是常见的橙红色,而是带着青白的冷光,将池畔的《淳化阁帖》摹刻碑照得鬼气森森。楚星河僵硬的指节终于松开,那卷星图缓缓展开——绢本上原本绘制的星官轨迹已被新墨覆盖,新添的红色虚线连接起大宋各路州府,最终在汴京位置结成个\"文\"字。

\"每道红线上都有针眼。\"薛冰蟾的手甲放大镜片下,可见细微的穿刺痕迹,\"是用司天监的星晷仪刺出来的。\"

陈砚秋突然按住星图某处。那里标注着岭南韶州的位置,墨点比别处浓重三分。指尖摩挲间,绢布下露出硬物轮廓——拆开夹层,一枚青铜钉赫然嵌入星图背衬,钉帽上的\"景佑四年铸\"小字清晰可辨。

\"看他的嘴。\"赵明烛的银簪挑开尸体下颚。楚星河的口腔内壁布满紫色淤痕,舌根压着个蜡丸。蜡封上的戳记让所有人呼吸一滞——是早已废除的\"提点刑狱司\"铜印,而这方官印早在庆历新政时就被熔毁重铸。

蜡丸破裂的瞬间,腐臭的墨汁喷涌而出。液体在石板上流淌时自动排成文字,竟是元佑党人后裔的密录。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现今居所:有的在韩似道门下为清客,有的在国子监任低阶学官,最骇人的是排在首位的\"楚星河\",备注写着\"司天监历科,掌浑天仪校验\"。

\"他咬破了齿间毒囊。\"薛冰蟾从尸体臼齿中剔出半粒琉璃珠,\"和御药院用来处决宫人的'孔雀胆'同源。\"

墨池的水位开始诡异下降。随着淤泥裸露,池底渐渐显出凹凸纹路——那是用铜钉排列出的崇文院藏书阁地砖图案。每枚钉子周围都聚集着蠕动的黑虫,细看竟是无数个微缩的\"黜\"字组成的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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