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 体(1 / 2)
刚来到月桂树前,高高挥舞起斧头,一下两下,在树干上砍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当一天的时钟归零之时,树干将自动恢复原样,光滑、平整,宛如最初。而那只红眼白毛的兔子,也照常毫无意义地捣动手里的药杵,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
这是他来到“月宫”的第102145天,或许天的概念也变得不再重要,可以换成年、世纪或者纳秒,取决于公转的对象,自转的主体,或者是原子震颤的参照系。对于曾经的人类来说,时间只是幻觉,只是文化的建构,只是人类大脑海马体内嗅皮层神经细胞对于外部信号变化的某种映射与换算。
只是刚刻量痛苦与悔恨的仪式。
他更换了姓名,确保在新世界不会有人认出自己。事实上,极少有人愿意在这个世界延续自己在地球上的身份,出于很多原因,想象得到与无法想象的原因。
当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充当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妻子。
他觉得自己亏欠妻子太多,在世界和她之间,他选择了世界。最后,他什么也没留下。这几乎是所有故事一贯的结局。
在有限的时间内,人类只能冒险奋力一搏,将部分人群的意识扫描上传到位于月球上的数据中心,另外一条路是太空殖民,火星以及更遥远的家园。
刚选择了前者,他太清楚后一条路的艰险与不确定性,以及出于对人类肉体的深切不信任。
可是妻子倒在了**,脸色安详,旁边有一个空药瓶和回旋不息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交响曲》。
那药片来自刚的母亲,一位纳米生物学家,一个天生控制狂,他所有不安全感与自卑的来源。她劝说自己的儿子服用下这尚处于实验阶段的秘药,以完成“最终形态的转化”。他从来不相信母亲,如果真的有效,为什么她无法治愈自己的儿子,任凭他退行成半人半兽的怪物。
母亲还曾经反复叮嘱刚,不要让妻子娥得知药物的存在。这更让刚心生愤恨,他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永远摆脱母亲的控制,可惜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刚花费了极大力气对抗反对意见,将妻子意识上传的名额转给儿子。一枚对于人类文明的虚拟重建毫无贡献的灵魂,哪怕他占据的数据空间再过微不足道,也不足以抵消整个上传过程所消耗的资源,以及挤占掉另一个生命活下去的机会。
但刚坚持要这么做,以他曾经的荣耀作为抵押。
“月宫”最终装进了3419枚灵魂,5.7%的成功率。
他们以同一套感官系统见证家园的毁灭,十个巨大的发光体如一串断线的珍珠,缓慢而坚决地坠入大气层,以不同角度撞向海洋或大陆,引发巨大海啸或地壳断裂。它们原本用于为人类提供源源不绝的核聚变能量,如今却用这热力来蒸发掉亿万条生灵,让地球变成一座炼狱。冲天火焰高达数千米,经年不熄,残酷而壮美,直至将氧气耗尽。
第一次撞击的时间点被命名为“人类日落”,永远记录在“月宫”的历史上。
新人类们没有将太多时间浪费在缅怀昨日,他们迅速建立起新的信息组织结构,利用先期投掷到月表的物资,开始缓慢的基地建设,当然,借助于机器躯体已经比人类肉体的效率高出不少。理想状态下,他们能利用月球上丰富的氦-3和太空中的陨铁作为原料,建立起一个全新的铁与硅的文明,而人类意识将如同幽灵般潜匿其下,延续地球文明的脉络。
这项或将延续千年的计划因为人类被迫抛弃了肉体而得以加速。刚有时候会想,这是否就是宇宙中看不见的巨手,将机会隐藏在大灾难的背后。
新人类逐渐适应了没有肉体的生活,他们在虚拟空间中建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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