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 嚼（1 / 3）

文/阿　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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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气温一定超过了四十五摄氏度，但天气预报死活不肯承认。公交车在烈日下晃晃悠悠地前行，车窗旁的建筑被阳光罩住，看上去刺眼又模糊。于是我把目光收回，看到了满车厢黑压压的人头。

车厢里的景象更让我难受。

无数张异化过后的脸充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突出的眼珠，深陷的下巴，还有分岔的舌头……不止脸，肢体上的畸化也随处可见，我看到一个中年胖子的后脖子长出了两排突出软骨，紧紧扣着扶杆，任公交车如浪中浮萍一样颠簸，也自岿然不动。

在我的视线里，人群如同一丛枝节横生的树林，乱七八糟地膨胀着。

每一天上班的公交之旅，对我而言都不啻一场噩梦。哦，不对，这不是噩梦，这是活生生的场景。

我的朋友，我处在一个异化时代。

好不容易下了公交，热浪猛地袭来，我差点站立不住。我摸了摸额头，坚实的触觉让我放心不少。

阿杰早已经在会场外等着了，见我到场，迎上来说：“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你看，程萝都来了。”

程萝在一旁整理仪容。即使在烈日下，她还是美艳无双，职业装勾勒出了完美身段。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表面上在低头玩手机，但他右侧太阳穴多长出的一只眼睛却专注地盯着程萝，嘴角勾出猥亵的弧度。其他男人没有这种异化，只能偶尔偷瞟一眼。

对于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程萝早已见怪不怪。

“发布会快开始了吧？”我收回目光，掏出录音笔、台本和耳麦，“你去拿给程萝。”

“你自己怎么不去？”阿杰怪笑着说。

我踢了下他的屁股，笑骂道：“叫你去，你就去！”

整理妥当后，发布会正好开始。无数摄像机对准发布台，那里，明星作家章冉已经坐好了。他没有穿标志性的格子衬衫，而是浑身正装，两手交叠，二十六根手指平放在腿上。他一反往日的随性形象，正襟危坐，看来也极其重视这场新书发布会。

确实，即将发布的《异化调查录》，将会是一部为这个时代奠定基调的著作。

程萝是这场发布会的主持人，她走上去，职业微笑挂在嘴角。“现在，”她微微躬身，对着麦克风，“发布会正式开始。”

我站在很远的地方，但依稀可以看到，程萝嘴里的两条舌头轻轻跳动。

“……这三年，为了收集异化信息，我的足迹踏遍全球。从布满钢铁的城市，到离天最近的高原，从居住在日渐融化的冰盖上的因纽特人，到永远生活在海上船舱里的巴瑶族人……”随着章冉的话语，他身后的全息屏幕也变幻着种种瑰奇的景色，每张画面中央都有他的身影，“大家都知道，此前我是一名科幻作家，出版过一些还算畅销的小说，上过几次富豪榜，但这三年的调查，花光了我所有积蓄、房产和车。可能大家下次见到我，会在某个天桥底下。”

会场里一阵哄笑，然后是经久不绝的掌声。

待掌声稍稍平息后，他继续说：“很多朋友问我，为什么放弃科幻小说写作，转而做科普调研。我一直没有回答，现在，我终于可以说了——现在，异化时代就是最科幻的年代，我们以前关于未来的种种设想，在真正的现实面前都无力不堪。所以我不再写科幻小说。”

“嘿，我们走着瞧。”程萝俏皮地接口说道，“您的粉丝们肯定不会轻易饶了您。”

“如果他们中有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会毫不犹豫地食言。”章冉气度翩翩，黑框眼镜后的瞳孔闪闪发光，一撮精心修剪过的胡子让他显得成熟又危险。

“章老师说笑了，您可是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