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哆啦A梦(8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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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赵叔慢吞吞地从药店里出来,把几盒药扔到车上,嘴里骂骂咧咧。我低头扫了一眼,都是些风湿药或肠溶片,就问:“赵叔,给你家老人用的?”

“呸!不是我家里!是那个姓陈的老不死,一大把年纪了不安生入土,每次都是央我给她买药。”赵叔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嘴里和鼻孔里都冒出烟来。

“姓陈的?”我心里一动。

赵叔又喷一口烟,说:“就是陈老师啊,我记得小学时还教过你吧。”

我于是沉默了。那双噩梦中的眼睛再次浮现,我往后缩了缩。

十二点人就来齐了,三轮车吭哧吭哧地往回走。到了村口,路稍微跟之前有些不同,绕到了稻场边。我看到满地都是枯黄的细草,冬风凛冽,草在风中簌簌发抖。一座一座的坟头像丘陵般蔓延,大多数无人打理,草木乱生,一派萧索。

而坟山与稻场的中间,那间屋子依然突兀地立着。它比我记忆中更破旧,原本由红砖垒砌的墙已经变成了土黄色,屋顶瓦片遗落,有些地方是用稻草盖住的。难以想象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该如何度过这个寒冬。

赵叔把车开到路边,并不下车,喊了声药来了,然后抓起那几盒药扔在屋门口,就准备开车离开。

我疑惑道:“这就走了?”

“不然还怎么?”赵叔头都没回,踩着生锈的离合,“这屋子里晦气得很,难道我还要进去?你都不知道,她一个人住在这坟边,也不知在干什么。上次县里有个开烟厂的老板来买这块地,想给家里修祖坟,开价十多万啊,多少人眼红!结果这姓陈的,怎么都不卖,人家过来劝,连门都不让人进——嘿,你跳下去干吗!”

我在地上站稳,冲赵叔喊,帮我把年货带到家。然后转身,走到破屋子前,风吹得屋顶的稻草上下拍打,除此之外我没听到一点人声,似乎屋里面比外面还荒凉。

我把药捡起来,叫了声,没人应,就推开了那两扇腐朽的木门。吱呀吱呀,令人牙酸。我走进去,出乎意料的是,尽管屋里很暗,摆设很少,但一桌一椅都干净整齐。最里面是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老人,只露出头,但依然看得出满头白发,额角皱纹如一群蚯蚓般弓起。

她睡得很浅,睁开眼睛,看到了我。

我正准备说话,她却先开口了。她的脸在暗处模糊不定。她说:“胡舟,是你吗?胡舟,我眼睛不好,你走近一点。胡舟,你长大了。”

我一下子颤抖起来,药盒掉在地上。

我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团被岁月揉得发霉又褶皱的抹布。我厌恶这个女人,无数次想象怎么报复她,现在进门来送药,也存了想看看她过得多么惨的心。但看了一眼这样的老态,看到岁月擅自将她摧毁,我只感到一种荒诞和无力。

<!--PAGE 10--> 她挣扎着坐起来,冲我笑笑。

“你还记得我?”我把药盒捡起来,放在床边柜上,她扫了一眼,又继续看着我,“我怎么会忘了你?你和唐露,是我印象最深的学生,而且,你是唯一一个发现我的秘密的人。”

“秘密?”我有些诧异,随即醒悟过来,跺了跺脚下的地板,“你是说这里面吗?”

她却没有说话了,重新躺下,似乎刚才这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量。她躺着,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屋子里太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从窗子外渗进来的风掠起了她花白杂乱的头发。

小学建在村口,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都来上学,曾经非常热闹,一个年级一百多人,分三四个班。但在我进入六年级那一年,一股去广东打工的风气突然刮起来了。大人去车间,一天能挣一百二,小孩悄悄在黑屋子里穿线,每天也有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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