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杀变(1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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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巍峨如削、覆着三分古苍的至圣山轮廓,如一幅洇染了岁月之墨的绢本长卷,在姬炎的视野中缓缓展开时,他的心湖仿佛被骤然掷入惊雷,滔天巨浪裹挟着无数尘封的碎影,狠狠撞击着胸腔,震得他几乎难以呼吸。这座阔别多年的圣山,宛如一只蒙尘千年的青铜宝匣,山体上刻满时光的沟壑,每一寸岩土都暗藏着往事的余温,每一缕掠谷的风都挟带着记忆的碎屑——廊下并肩的私语、阶前挥别的泪光、掌心相贴的温度、剑下离分的剧痛,此刻皆如春江怒潮奔涌袭来,将他的神魂紧紧缠绕。他指尖抑制不住地轻颤,喉间哽咽发紧,只觉得万千心绪绞成一片混沌,几乎要挣断理智的缰绳。

    姬炎的脚步沉如负铁,每一步踏上山道,都似踩在往事绷紧的弦上,拨出悠长而哀戚的余音,在空寂的山谷中幽幽回荡。他循着记忆中依稀可辨的小径,再度踏入那片静得连草叶呼吸都可闻的圣人塚。四周杂草蔓生,高及膝弯,枯黄的草茎在风中瑟瑟摇曳,宛若岁月随手遗落的荒芜。

    忽然,一块熟悉的石碑撞入眼底——“公孙婕妤”四字如一道无声的咒缚,霎时锁住他的目光,再不能移开半分。他眸中涌动的,是眷恋如温酒氤氲,是悲痛似寒潭彻骨,而悔恨更如万千细针,密密麻麻扎入心口,疼得他呼吸骤止。

    他缓缓屈膝,双膝落地的动作轻得如同怕惊扰一场梦境,仿佛眼前并非冰冷的石碑,而是那个依旧穿着月白罗裙、笑颜清浅的故人。未及理清纷乱的思绪,他已攥起衣角,毫不迟疑地擦拭碑上积尘。粗布与石面摩挲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神情专注近乎虔诚,犹如拭去世间最易碎的琉璃。指尖每抚过一道刻痕,都似无声的告白:“婕妤,我带小师妹回来了。”每一次擦拭,都仿佛在与流逝的时光低语,渴望从岁月指缝中,再一次牵回她温软的指尖,挽回那些曾被误解碾碎的温柔年华。

    接着,姬炎的指尖在储物袋冰凉的缎面上停留片刻,终于如捧易碎琉璃般,缓缓取出那只精巧的石盒。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双臂抑制不住地轻颤——石盒边缘粗砺的纹路硌入掌心,却远不及他心头万分之一沉重。那里盛放的,是公孙清窈仅存的一缕残魂,重逾千钧,堪比整片苍穹的分量。

    他垂眸凝望盒面上流转的微光,眼底似寒星与炭火交映,闪烁着“必护清窈魂归故里”的决意,也翻涌着与故人魂魄诀别的不舍,更沉淀着斩断前尘、奔赴未知的凛然。无数情绪如暗流在他瞳中奔涌,几乎要冲破冷静的堤岸。

    指尖抚过石盒上暗刻的云纹扣锁,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启开盒盖。氤氲的魂雾如月华流泻般浮起,他抬手动作轻得像触碰一滴将坠的晨露,小心翼翼地将那缕近乎透明的残魂送入墓穴深处。

    就在指尖掠过冰冷墓门石刻的一刹那——他心中那座强撑了数月、甚至数年的无形堤坝,轰然崩塌。

    回忆如滔天洪流奔涌而来,裹挟着所有滚烫的温度与未能说出口的告别,彻底冲垮了他所有冷静与伪装。

    恍惚间,他又看见师姐公孙婕妤执鞭立于桃花树下,白衣翩跹,笑骂他“修行偷懒”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看见蕊婷师妹捧着新摘的野果,蹦跳着跑到他面前,像献宝一般递来,颊边沾着的花粉如同撒了一层细碎的金芒。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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