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集 立碑为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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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上的蝉鸣刚歇,赵德山的烟袋锅就在青石板上磕出了火星。

他抬头望了眼西斜的日头,那轮红日正把张家坳的田埂染成金红色,像极了三十年前他爹临终前攥着他手时,指缝里漏下的那捧土。

“德山叔,真要立?”

旁边的二柱子攥着錾子的手沁出了汗,铁家伙在他掌心里滑溜溜的,“张老栓那边要是不认……”

“不认也得认。”

赵德山从怀里掏出块蓝布包,层层揭开,露出块青灰色的石碑。

碑面被磨得光滑,边缘却还带着山石的粗粝,像是从后山的石崖上硬生生凿下来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用袖子擦了擦碑上的浮尘,露出底下浅浅的刻痕:左边是“赵”

,右边是“张”

,中间一道竖线,简单得像村口小学堂里孩子们画的算术题。

这道线,却划了三十年。

赵家和张家的地界纠纷,要从1958年那场大水说起。

那年夏天,永定河的水漫过了堤坝,把两家人世代耕种的河滩地冲成了一片汪洋。

等水退了,原来埋在田埂下的界石早没了踪影,只留下满地淤泥和死鱼。

赵德山的爹和张老栓的爹拿着铁锹在泥里刨了三天,最后在一棵半倒的柳树下红了脸——赵老爹说那树该归赵家,张老爹骂他睁眼说瞎话,两人揪着对方的衣领滚在泥地里,直到被村里人拉开时,还在互相啐着带泥的唾沫。

后来赵老爹得了肺痨,咳得直不起腰时还念叨着:“那三分地,得给娃子们争回来。”

张老爹也没好到哪去,第二年开春犁地时,故意把犁沟往赵家地里偏了半尺,两家的婆娘为此在田埂上撕头骂了整整一个晌午。

赵德山接过接力棒时才二十出头。

他没像长辈那样红着眼争吵,只是在自家地头种了排白杨树。

那树长得慢,等枝繁叶茂时,张老栓的儿子张建军已经能扛着锄头下地了。

张建军不喜欢那些树,说它们挡了张家地里的阳光,趁夜砍了最粗的那棵。

赵德山现时,树桩上还留着新鲜的斧痕,像道渗血的伤口。

他没去找张家理论,只是把树桩挖出来,劈成了柴火。

那年冬天,张家坳的人都看见赵家烟囱里的烟比谁家都旺。

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

赵家的白杨树砍了又种,张家的犁沟偏了又正,两家人见面不说话,过年时连村口的戏台都要分坐两边。

直到三年前,张老栓瘫在了炕上,张建军在外地打工摔断了腿,张家的地开始荒着,界线上的争执才渐渐歇了。

“德山叔,”

二柱子的声音带着颤,“张婶昨天还来问我,说想把南边那片荒着的地包出去……”

赵德山没接话,弯腰扛起石碑。

石碑不轻,压得他肩膀咯吱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有他爹的,有张老栓他爹的,还有那些埋在河滩地下的陈年旧事。

他顺着田埂往前走,脚下的泥土软乎乎的,混着青草的气息,那是他走了一辈子的路。

走到半道,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张建军的媳妇,翠兰。

她怀里抱着个孩子,是张家的小孙子,刚满周岁,虎头虎脑的,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赵大伯。”

翠兰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着什么,“我爹让我来……看看。”

赵德山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翠兰也没再说话,就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怀里的孩子咿咿呀呀地笑着,伸手去够田埂上的狗尾巴草。

日头渐渐沉了下去,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田埂上交叠着,分不出哪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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