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哈萨克斯坦加拉干达 炭魂铁脊火中生歌(1 / 2)
在哈萨克草原中部腹地,加拉干达的名字宛如一块沉重而厚实的煤炭,燃得深沉,灼得赤红。
这不是一座以美景取胜的城市,却有一种令人震颤的厚度。
从地下涌出的,不只是矿石,更是记忆与生命的火。
我从东线抵达此地,一路上风沙与铁轨并行,旅途并不轻松。
但当城市的工业轮廓逐渐显现,我的心却莫名生出一种踏实感,仿佛一个时代的真相,正悄然迎面而来。
加拉干达是着名的煤矿之城,地下深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矿井。
我的第一站,是跟随一位叫阿山的老矿工前往一处仍在运营的矿坑。
下井前,我们穿上厚重的工作服,戴上头灯。
电梯缓缓下沉,光芒逐渐褪去,世界被黑暗吞噬,只剩齿轮低鸣与呼吸器的轻响。
井下温度高,湿气重,泥土与煤尘扑面而来。
我手扶矿壁,感受到一股炽热与沉默。
“这些黑金,是加拉干达的脊梁。”
阿山用厚实的手掌轻轻拍着墙体,“每一寸都浸透了汗水和命运。”
在一个岔道口,我看到墙上刻着几行粗糙的字迹:“沉入地心者,必以光明归。”
我怔怔站着,仿佛听见数十年前矿工的呼喊从这句铭文中传来。
更深一层的矿道中,矿车轰然驶过,带起风与尘。
我用手电扫过一排作业编号,突然现一扇门背后,隐约传来哼唱声——那是一矿工们世代相传的祈愿曲。
阿山笑着说,那是“地底圣歌”
,只有在最安静的时候,才会被唱起。
我们在井下待了三个小时。
返程时,他递给我一块煤石,说是他父亲当年留给他的护身符。
“别小看这东西,真正的光不是白的,是黑里透亮。”
我将那块煤石攥在手里,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温度,仿佛那不只是石头,而是一代人意志的结晶。
离开矿井前,阿山又带我走到一处被封存的老坑口。
门上贴着一块牌子,写着:“此处,三十年前塌方,十二人长眠。”
我摘下头盔,默立许久。
这座城市最深的部分,不在地图上,而在那些沉默者的背后。
这座城市不仅被矿井开凿,也曾被苦难塑形。
在苏联时期,加拉干达是古拉格劳改系统的重要一环。
大量政治犯被送至此地,在矿井中以血肉筑城。
我走访了一处旧劳改营改建的历史馆。
铁门吱呀作响,一排排锈蚀的床架仍静默守着墙角。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讲解员是一位退休教师,他指着展示柜里的一张泛黄信纸说:“这是一个囚犯写给妻子的信。
他说,‘愿我的煤灰,能换你平安的冬衣。
’”
我站在那信前,良久无语。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石头中剥落出来,沉甸甸的,不容忽视。
另一处展柜中,展出的是囚犯手工制作的雕塑与木梳,还有几张偷偷画下的素描,画中有孩子,有教堂,有家乡的炊烟。
我在《地球交响曲》中写下:“城市的地基,不全是钢筋,有时,是被迫沉默的呻吟。”
在角落的黑板上,有一行白粉字:“忘记苦难,等于失去自我。”
我沿着牢房走廊来到一间特别陈设的囚室,那是为了纪念一位诗人囚犯保留的。
他在墙壁上刻下了二十四句诗,最后一句是:“我以黑夜为纸,雕出人类的光。”
那一刻,我几乎忍不住落泪。
在出口处,我看到一本尘封的花名册,翻开其中一页,写着:“失名者,也曾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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