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一 心伤(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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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檐角铜铃在雨中碎响时,他正蜷在织金锦衾里数着更漏。

铜漏声声如泣,将五更寒意一寸寸沁入骨髓。

锦缎下的脊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偏生那方绣着金线云纹的薄被重若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窗外忽有暗香浮动。

他蓦地睁开眼,瞳孔里映着半幅残破的鲛绡帐。

帐外摇曳的烛火将人影拉得细长,像极了那年上元节宫墙外舞动的红绫。

喉间蓦地涌上腥甜,他伸手去摸茶盏,指尖却触到冰凉的玉枕——昨夜那盏御赐的梨花白,终究是凉透了。

“陛下,该起了。

宦官尖细的嗓音刺破雨幕。

他望着博山炉里将熄的沉香,忽然想起金陵城的春夜。

那时宫灯如昼,小周后鬓边的金步摇会随舞步叮咚作响,琉璃盏中的葡萄美酒倒映着满殿烛火。

而今案头那盏白瓷茶盏,釉色竟比汴京城的冻土还要灰败。

铜镜里的人影苍白如纸。

他伸手抚过眉间那道旧疤,指尖忽然触到温热的液体。

垂眸望去,竟是不知何时落下的泪。

这具身体比记忆中苍老了十岁,唯有眼尾那颗朱砂痣依旧嫣红,像极了故国宫墙上最后一抹未褪的晚霞。

“取铜镜来。

侍从捧来菱花镜的刹那,他恍惚又见那年春深。

太极殿前的海棠开得正好,小周后提着裙裾在花雨里转圈,金线绣的蝴蝶在日光下振翅欲飞。

她转身时间落英缤纷,惊得阶前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落在她缀着明珠的鞋尖。

“陛下又在看什么?“

她笑着将酒樽递到他唇边,指尖沾着新调的蔷薇露。

那时的春风带着龙涎香,卷着御花园里新开的牡丹,将她的裙裾吹成三月里最艳丽的云霞。

铜镜中的泪痕已干涸成暗褐色的痂。

晨钟撞碎薄雾时,他正盯着案头堆积的降表出神。

羊皮纸上的墨迹洇着水痕,像极了金陵城破那日倾盆的暴雨。

最末那页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不知是哪个臣子撞在殿柱上留下的。

“陛下,该用膳了。

鎏金托盘里盛着青玉碗,白粥腾起的热气在碗沿凝成细密的水珠。

他忽然想起某个相似的清晨,小周后捧着同样的青瓷碗,舀起一勺桂花粥吹了又吹。

那时晨光穿过九重纱幔,在她雪白的颈侧镀上金边,间茉莉随着动作簌簌轻颤。

碗底沉着半枚剥好的荔枝。

他机械地吞咽着温热的米粥,喉结滚动时牵扯着胸腔里钝痛。

昨夜半梦半醒间,分明听见有人隔着纱帘哼着《玉树后庭花》。

那曲调婉转如江南烟雨,唱到“商女不知亡国恨“时,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暮色染红窗棂时,他终于摸到了枕下的玉笛。

笛身沁凉如水,指腹抚过那道陈年裂痕——那是去年秋狩时,小周后踮脚为他摘芙蓉花,金步摇勾住了笛穗。

她慌乱后退时簪坠地,琉璃珠子滚过满地落英,清脆声响惊飞了栖息的青鸟。

呜咽的笛音撞在雕花屏风上,碎成满地残雪。

他闭目吹奏《破阵乐》,指尖却止不住颤抖。

某个音节陡然转调,竟化作《虞美人》的哀婉。

暮色中仿佛又见故国宫阙,朱雀大街上车马如龙,御河两岸桃李争艳。

小周后提着裙裾在人群里穿梭,石榴裙摆扫过青石板,惊起一串银铃般的笑。

笛管突然迸裂,飞溅的玉片划破掌心。

子夜时分,他点燃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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