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9章 终于有回音(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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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子捏着借条的手指关节绷得紧,泛出青白色,指腹反复摩挲那层薄纸,边缘被搓得毛糙起绒,像他此刻悬在半空、没着没落的心。

二懒坐在炕沿上,老旧铜烟锅子往炕桌沿“笃笃笃”

磕了三下,烟灰簌簌落在垫着的旧报纸上,恰好盖住“温泉旅游开”

那几个黑字——那曾是全村人眼里亮闪闪的光,如今却像块浸了雪水的石头,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口。

窗外的雪还没歇,风裹着雪沫子往窗棂上撞,呜呜咽咽的响,竟比东子刚才结结巴巴、带着颤音的话还利索些。

“钱给你。”

二懒把一沓用橡皮筋扎得紧实的现金往他面前推,指腹在钞票边缘轻轻蹭了蹭,不是掂量分量,倒像在摸合作社刚收的新麦——每一张都浸着村里人起早贪黑的汗。

“但你得跟我说实话,除了村委会那点窟窿,你们那温泉村,到底还能不能撑住。”

东子的头埋得更低,棉鞋尖蹭着炕席上磨得亮的补丁,把那点布纹都快蹭平了。

“不是撑不撑的事,二懒爷爷,是没人敢再往里填了,如果后续工作再跟进一下,就可以营业了,可是现在?”

他的声音闷在胸腔里,像堵着团吸饱了雪水的湿棉花,闷得沉,“年前大伙还拉着我去看场地,那温泉眼子冒得旺,白花花的热气裹着淡淡的硫磺香,飘得满山谷都是,他拍着我肩膀说,开春准能试营业,到时候咱们就熬出头了。

结果大年初二就封村,客户订的第一批客房全退了,连带着村里囤的山货礼盒——核桃裹着红绸,栗子装着竹篮,本来是给客人准备的伴手礼,现在堆在仓库里,都快捂出霉味儿了,我昨天去看,墙角的蘑菇都潮得黏。”

铜烟锅子又被点着,火光在二懒满脸的皱纹里明灭,把那些沟壑照得更深,像刻着村里几十年的苦日子。

二懒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东子刚递来的欠条,纸上“东子”

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却比他平时签文件时用力得多,笔尖戳得纸页皱,仿佛要把心里的急劲儿都扎进去。

他忽然想起上个月去村委会,看见几个东山商户蹲在门口抽烟,脚边的烟蒂堆了小半筐,冻得红的手捏着烟卷,指节都泛白,见了他就苦笑着摆手:“二懒叔,别问,问就是愁得慌——夜里躺在炕上,总听见仓库里的货响,窸窸窣窣的,都像在哭。”

“许前进知道这些,只是不想说罢了!”

二懒抽了口烟,烟圈慢悠悠飘到东子头顶,又被从窗缝钻进来的冷风搅散,没影了。

东子猛地抬头,眼里还藏着没压下去的慌,像受惊的兔子,连耳朵都绷着:“前进书记知道……但他让我先顾眼下。

他说疫情总会过去,温泉是咱村唯一能实现阶梯跨越的路,不能就这么黄了。”

话没说完,头又垂下去,声音弱得像雪粒落在地上,轻得听不清:“可眼下的事就快把我压垮了,会计刚才还来电话,说村医的工资都快不出来了——人家守着卫生室,大冬天的半夜还出诊,我总不能让人家空着手过年吧,那良心上过不去。”

二懒没说话,手指在炕桌上轻轻敲着,节奏慢得让人心里沉,像雪天里走在没踩过的厚雪上,每一步都怕陷进冰窟窿里。

窗外的雪好像小了些,能听见远处传来谁家孩子的哭闹声,大概是冻着了,被大人裹着棉袄哄了几句,很快又安静下来——日子再难,孩子的哭声总能被暖回来。

二懒把欠条叠了两叠,塞进棉袄内兜,贴着心口的地方,那里有体温,能把纸页焐得软些,她忽然开口:“东子啊,要不你跟大伙说说,把仓库里的山货拉到合作社来?我们在网上开个店,城里人本就稀罕咱山里的干货,现在不能出门,更愿意囤些耐放的,多少能回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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