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顺从者的挽歌(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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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36年的深秋,卢加市的雾气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有着一股子生铁混着煤渣的味道,让人觉得不安。圣十字街18号的绿漆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伊里亚·安德烈耶维奇·索罗金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只走得比现实还慢的怀表——五点四十七分,指针像被冻住了一样,死活不肯再往前爬一格。

“你又晚了,伊留沙。”母亲阿克西尼娅·伊凡诺夫娜的声音从门厅深处飘来,像是从一只旧茶壶里倒出来的,带着一股子陈年茶垢的苦涩。

她站在那儿,矮小的身子裹在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里,手里拿着那把桦木扫帚,扫帚毛已经秃得像个老头的脑袋。她脚下的地板亮得能照出天花板上那块像斯大林侧影的霉斑——那霉斑是去年冬天长的,起初只是个黑点,后来慢慢长出了鼻子和胡子,现在连烟斗都隐约可见。

“我没晚,是表慢了。”伊里亚嘟囔着,把怀表塞进兜里,那表是父亲留下的,走得慢,但活得比父亲还长。

母亲没接话,只是用围裙擦了擦手,那双手上布满了冻疮和裂口,像是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地图,每一道裂口都是一条通往过去的秘密小径。她递给伊里亚一只搪瓷缸,里面装着昨晚剩下的荞麦粥,粥面上浮着一层灰白色的皮,像是一张死人的脸。

“带着,别饿着。”她说,声音低得像是怕吵醒天花板上的斯大林,“还有,别让人看见你读那些诗。”

伊里亚点点头,没说话。他知道“那些诗”指的是什么——一本藏在《联共党史》书套里的普希金,扉页上还有父亲用橡树皮墨水写的批注:“野蔷薇在铁丝网里也能开花。”那行字结果。”

他接过搪瓷缸,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母亲的手,冰凉,像是一块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砖头。

“我走了。”他说,转身推开门,门外的雾气立刻扑了进来,像是要把他重新拖回屋里。

母亲在他身后念起了晨祷,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雾气打湿了:“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她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如同《真理报》的社论所说,顺从是工人阶级的第一美德。”

伊里亚没回头,他知道母亲不是在祷告,是在背《工人行为规范》。自从父亲1930年被划为“富农分子”后,他们家的祷告词就换成了这个。上帝被开除了,换上了科里亚金同志——一个从未存在过却无处不在的人。

卢加机械厂坐落在卢加河支流旁,外墙刷着褪色的赭红色涂料,像是一块被反复咀嚼过的口香糖。伊里亚在门卫室签到时,值班员瓦西里·彼得罗维奇正用酒精炉煮着某种可疑的绿色液体,那味道像是把旧袜子泡在汽油里再点燃。

“早啊,索罗金同志。”瓦西里咧嘴一笑,露出三颗金牙和一颗缺口,“今天又要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啊?”

伊里亚没搭理他,拿起笔在签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那支笔是公用的,笔尖分叉,写起来像是要把纸划破。他刚写完,考勤钟突然发出一声呜咽,像是有人用生锈的锯子在锯一根骨头。

“这钟又犯病了。”瓦西里头也不抬地说,“上次它这么叫的时候,第三车间的彼得罗夫跳了卢加河,尸体捞上来的时候,口袋里塞满了《工人守则》。”

伊里亚没接话,转身往车间走。身后传来瓦西里哼歌的声音,调子是《国际歌》,但词被改了:“奋起吧,被奴役的人们……顺从,还是解放……”

装配车间主任库兹涅佐夫同志站在冲压机床旁,穿着一套灰色呢子西装,胸口别着一枚“劳动红旗勋章”——当然是复制品,真品据说在1934年大清洗时被当作“反革命证据”收缴了。此人有着蒙古人种特征的狭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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