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7章 孙少平的憋屈(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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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想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田二扯着嗓子在坡下喊的声音:

“少平,公社要统计扫盲人数,你识文断字的,去帮个忙呗?”

孙少平刚要应声,却听见父亲孙玉厚慌忙回绝:

“不去不去!俺娃忙着呢!”

等到人走远后,孙玉厚这才小声嘟囔道:

“白干活不给工分,欺负老实人呢?!”

也不怪孙少平有这么大的怨气,他要是在学校里教书,刨去两个假期不算,一年就能挣二千六百工分,公社一个月还补助六块钱呢。要是暑假里出工劳动,队里还单另给记工分。

这样下来,一年比一个最好的劳力都挣得多。哪像现在,孙少平苦哈哈的在队里当社员,每天一个八分就到顶了,还得是好好卖力干活才行。

夕阳把影子拉的老长时,孙少平蹲在河滩上洗粪筐,水面上映出个头发乱如蓬草的年轻人,眼里的光比河底的鹅卵石还沉。

对岸传来村初中学生的念书声,是曾经的好友田润生在领读:

“祖国啊,我的母亲……”

孙少平突然把粪筐砸进河里,水花惊起饮水的麻雀,扑棱棱飞向村中学的方向。

天一天比一天凉了,夜里刮起了白毛风。孙少平缩在薄被里,冻的牙打颤,耳畔传来父母在隔壁屋的低声争执:

“把少安送去疗养院吧?听说公式里有指标……”

“屁!那指标是给五保户的!咱家出了个疯子,你还嫌不够丢人啊!”

“日头从谁家门前都会过。”

孙少安躺在土炕上睡不着,他想起大哥没疯时常说的话。可现在,太阳好像永远都照不进孙家的破窑洞了。

第二天一早,孙少平胡乱的喝了碗糊糊粥,正准备去把碗泡上。院外突然传来田海民隔着土墙的喊声:

“平娃!公社拉化肥,一天五毛钱,你去不去?”

“这就来!”孙少平赶忙应道。

去公社的路上,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坐在装化肥的拖拉机上。金富金强两个兄弟正在那里说着风凉话:

“孙家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大疯老二怂,当初要是乖乖让少平当老师,现在哪至于这样?”

孙少平把自己变成了聋子,头恨不得扎进裤裆里。

干活的时候,孙少平把化肥袋摔得砰砰作响。氨气味呛的人流眼泪,他却觉得比呆在那个充满疯癫笑声的土窑洞里强。汗水混着化肥颗粒蛰在脸上,像是被无数根针扎,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日落时分,孙少平攥着五毛工钱往家里走。路过村初中时,他停下脚步,教室新安的玻璃窗映着晚霞,窗明几净的教室里,田润生正在黑板上演算方程式。

孙少平下意识地跟着默念,手指在裤腿上划拉着公式。直到田润生觉得异常,疑惑的看向窗外,他才慌忙躲在老槐树后。

因为田润叶的事情,孙少平是有愧疚的,他总觉得自己没脸去见田润生,哪怕这些年他一直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孙少平有些出神的望着老槐树的树身,上面刻着两行字,是他当年和润生一起刻的:“少平润生,永不分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的“少平”二字被刀狠狠刮过,只剩下模糊的疤痕。

孙少平到家的时候,窑洞里飘出熬中药的苦味。孙少安正把尿撒在灶台上,嘴里嚷嚷着“田福堂你喝呀!”老母亲徒劳地用抹布擦拭,眼泪滴进冒着热气的药罐里。

孙少平突然爆发力抢过药罐,狠狠的砸在地上,黑褐色的药汁溅了满墙,像是幅泼了墨的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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