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烂好人做不得(1 / 5)
孙家那座寄托了全家人翻身希望的新砖窑,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耻辱柱,矗立在孙家的承包地旁。
窑口冰冷,再没有了往日令人心跳加的熊熊火焰和滚滚热浪。
砖窑门前散落着大量歪七扭八,颜色斑杂的废砖,有的半生不熟,一捏就碎黄泥芯子裸露着;有的则烧过了火,扭曲的粘连在一起,像一坨坨丑陋的凝固的熔岩,根本无法使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和失败的苦涩气味,孙玉厚蹲在砖窑门口,双手死死抓着自己花白的头,仿佛要将头皮都给扯下来。
他双眼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面前那堆价值几千块的,已经化为废品的砖块,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被绝望掏空的躯壳。
“完了……全完了……”
孙玉厚喉咙里出嘶哑的、不成调的呜咽,像一头濒死的老牛。
那不仅仅是两三万块砖的成本,更是他们家所有的积蓄和刚刚贷来的款项,以及拖欠村里帮工乡亲们的工钱!
这座倾尽了孙家人所有,孤注一掷建起来的大砖窑,非但没有带来预想中的财富,反而瞬间将他们全家人推向了倾家荡产的深渊。
王满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废砖堆旁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的咒骂着那个卷钱跑路的“晋西老师傅”
,骂天骂地,骂运气不好。
可他眼底深处除了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红了眼的赌徒般的疯狂。
孙少平的脸色也是铁青,他用铁锹狠狠地砸着那些背砖,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无力都泄出来。
每一声脆响,都像是在孙家人心上又割了一刀。
兰花和母亲在一旁默默垂泪,整个孙家上空笼罩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然而,眼前的绝境并没有让孙家人清醒,反而激了他们心中那种源于极度贫困和渴望翻身而滋生出的可怕赌性。
王满银第一个跳了出来,眼睛赤红着说道:
“爸!
不能就这么算了!
咱们投了那么多钱,不能全都打水漂!
肯定是那个狗日的师傅没教全!
咱们再借点钱,重新烧!
我就不信烧不出好砖!
下一窑肯定能成!”
孙玉厚猛地抬起了头,嘴唇哆嗦着看着自己的大女婿,质问道:
“借?拿啥借?咱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现在谁还敢借给咱们?”
“去找贺耀宗,双水村没谁比他更有钱了!”
王满银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急切的说道:
“他们家醋坊生意好,有钱!
上次咱买牲口不就是找他借的吗?都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咱上次赚到钱了,第一时间就还给他了,他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等咱下一窑砖烧成了,卖了钱连本带利的再还给他就是了!”
女婿的话,给孙玉厚提了个醒,绝望中的他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点残存的理智瞬间被翻本的狂热所淹没。
对,去找贺老汉!
上次自家挣到钱后,立刻就还给他了,彼此之间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他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彻底破产吧?
孙家父子女婿三人再次硬着头皮,踏进了贺家醋坊那飘着醇厚酸香、如今看来,象征着财富和希望的愿望。
贺耀宗看着眼前这三个面容憔悴、眼带血丝的孙家男人听着他们语无伦次,又是赌咒,又是誓,又是苦苦哀求的想要再借一笔钱,重开砖窑时,他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贺耀宗想起了女婿叶晨那次回门时,在饭桌上郑重其事的提醒:
“砖窑那活是拿命在换钱,矽肺病比下矿还可怕,尤其是像孙大叔那样抽烟的,更是在火上浇油……”
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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