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钉上耻辱柱的孙少安(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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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的一声,孙少安只觉得自己好似被闷雷劈中了一般,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紧接着是刺骨的冰冷。

他僵在原地,手脚冰凉,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白天在公社被主任点名批评的屈辱还未散去,家里两个劳改犯的阴影沉重如山,现在又加上这么一桩丢人现眼、被当众戳穿的骗婚闹剧!

孙少安的心里很清楚,二妈贺凤英之所以会这么热衷帮自己寻觅相亲对象,她可不是为了巴结自己这个生产一队的队长,她是在跪舔田福堂呢。

只有把自己的婚事给落实了,用他们的话说,自己才没精力和理由去骚情田润叶。

可为了巴结田福堂,她竟然做出这种下作事出来,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把孙家又置于何地?把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又当成了什么?!

羞愧!

愤怒!

绝望!

,此时种种情绪就好像是毒蛇一样噬咬着孙少安的心,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被钉在了双水村耻辱柱的最顶端。

二爸二妈现在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不假,而他孙少安却是这个笑话里最核心、最不堪的那部分,一个需要用骗才能“娶”

到媳妇的男人。

孙少安之前还隐约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觉得也许真能相看成功,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带来一丝光亮。

现在最后这点微弱的希望也被这盆兜头浇下的脏水给彻底浇灭了。

贺秀莲那番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孙少安的心上,“名声扫地”

、“家里蹲着两个劳改犯”

、“往火坑里推”

……林林总总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事实,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从此以后他孙少安在双水村,在石圪节公社,甚至在整个原西县,黄原地区,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是没人愿意沾边的“瘟神”

别说破落的家拿不出彩礼,就算现在他家里堆满了金山银山,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还敢、还愿意嫁进这样一个声名狼藉、麻烦不断的家庭?

孙家父子俩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夜风吹过老槐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远处的土窑洞里透出零星昏黄的灯火,却照不亮他们脚下的路,也暖不了他们此刻冰冷的心。

孙少安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父亲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那声音饱含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屈辱和对未来的迷茫。

这个一辈子要强的老人,此刻被生活的重锤和亲人的愚蠢彻底击垮了脊梁。

过了许久,久到孙少安甚至都以为时间凝固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夜露凉意的空气,那凉气似乎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自己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父亲面前倒下。

他必须撑住,这个家,父母,弟弟妹妹还有奶奶都需要他。

没媳妇儿就没媳妇儿吧,村里也不是没有光棍,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父亲那瘦骨嶙峋、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虽然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

“爸,别想了。”

孙玉厚抬起头,混浊的老眼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儿子的脸。

孙少安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黄土地上:

“爸,名声臭了就臭了,咱以后不靠名声吃饭。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咱回吧。”

孙少安的话既是在安慰父亲,其实也是在说服自己,说完后他不再看父亲,率先迈开了脚步,朝着那黑黢黢的,仿佛张开了巨口的村口走去。

孙少安的背影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子被生活千锤百炼后磨砺出的、近乎悲壮的倔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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