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卢照邻与郭氏 未践之约与生死遗恨(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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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孩子没等到来爹,就没了。

    那天夜里,郭阿蛮肚子疼得厉害,村里的稳婆来了,折腾了大半夜,孩子还是没保住,是个男孩。她抱着那个小小的、冰凉的身体,哭得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桌上那盏没绣完的虎头鞋——是她给孩子准备的。

    生活一下子没了指望。没了孩子,没了卢照邻的消息,她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只能靠给人做针线活,换点米和盐。蜀地的雨多,阴雨天的时候,她的腰就疼,疼得没法干活,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枇杷树发呆——那棵树还是卢照邻在的时候种的,现在已经结果了,可种树的人,在哪儿呢?

    有一天,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路过村里,看到郭阿蛮在路边缝衣服,脸色蜡黄,瘦得不成样子。这人不是别人,是卢照邻的朋友骆宾王。他本来是路过蜀地,没想到会遇到郭阿蛮。

    骆宾王一看郭阿蛮的样子,就知道她过得不好。等郭阿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完,骆宾王气得直拍桌子:“卢照邻这个混蛋!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骆宾王也是个直肠子,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就写了首《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诗里写“芳沼徒游比目鱼,幽径还生拔心草”——本来该是成双成对的比目鱼,现在只剩一条孤零零游;本来该是同心同德的感情,现在却像被拔了心的草,只剩空壳。句句都是在替郭阿蛮控诉卢照邻的“背弃”。

    这首诗很快就传到了卢照邻耳朵里。

    那时候他瘫痪在颍水边上的破屋里,每天只能靠一个老仆人喂饭、擦身。听到骆宾王的诗,他没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的颍水,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他不是不想回应,不是想背弃郭阿蛮。他是没脸回应,没力气回应。他现在这个样子,手不能动,脚不能走,脸上身上都是溃烂的伤口,怎么回去见她?怎么跟她说自己家破人亡、得了不治之症?他怕病传染给她,更怕她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会失望,会难过。

    沉默,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蜀地的元宵夜,想起郭阿蛮的笑脸,想起那棵枇杷树,想起许下的诺言。他会用还能动的手指,在被子上写“阿蛮”两个字,写了又擦,擦了又写,直到手指磨得出血。

    他在《五悲文》里写自己“骸骨半死,血气中绝”,写“形枯槁而意腐,神凋落而心死”——这哪里是在写自己的身体,明明是在写自己的心。他的心早就死了,死在长安的大牢里,死在得知风疾的那一刻,死在想起郭阿蛮的每一个夜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卢照邻的身体越来越差,连说话都费劲了。老仆人看他可怜,问他还有什么心愿。他张了张嘴,声音微弱:“想……看蜀地……”

    老仆人没办法,把他抱到颍水边上的一块石头上,让他朝着西南方向看——那里是蜀地的方向。卢照邻靠在石头上,眼睛望着远方,好像能透过千山万水,看到郭阿蛮在村口等信的样子,看到那棵枇杷树结满了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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