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不值一提（1 / 2）

穹老怪在原地静坐沉思，久到案上氤氲的茶香渐渐冷却，琥珀色的茶汤凝着一层细薄的茶膜，香意由浓转淡，从清冽的兰芷气，慢慢沉成枯木般的冷寂，仿佛也随他的心绪一寸寸坠向深潭。

那一缕薄雾般的香气散尽之后，连周遭流转的灵气都像是陷入某种微不可察的凝滞——空气未曾真正停滞，却在他心海起伏的间隙里被拉得纤长、逼仄，案上烛火的焰心凝止了跳动，窗棂外的夜风声也似被掐断在半途，天地仿佛都屏住了呼吸，只为等他得出一个关乎生死的最终念想。

他垂眸时，眼睫投下的阴影遮去了大半神色，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分割成明暗两界。眉骨高耸如崖，眼窝深陷似渊，岁月在他面颊刻下的沟壑里积着洗不净的尘霜，可那一刻，他的神情却不像老迈，反倒像一柄蒙尘的古剑，剑鞘上锈迹斑斑，剑身却在暗处悄然震颤，权衡着吹霜断玉的最后一次锋芒。

他闭目无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那是三百年修途里，无数次握剑、结印、拼杀留下的痕迹。似在回溯五百年来走过的每一段崎岖险途，从蛮荒古林的生死搏杀，到宗门内斗的阴诡算计；又似在审度王谢所言之法的每一分风险、代价与可能——是逆天改命的生机，还是引火烧身的死局？当他再度睁眼，那双素来盛满阴鸷锋芒的眸子，此刻竟将戾气尽数敛去，只剩潭水般幽深的暗色波澜。

那波澜极缓，却沉得惊人，像寒潭底静静盘旋的暗流，悄无声息地吞没了先前所有的怀疑、傲气与怒意。他似在反复斟酌，又似在暗中权衡，仿佛心底正以极为缓慢却极为坚决的姿态，推开一道尘封百年的沉重石门。石门轴处锈迹斑斑，每推开一寸，都伴随着筋骨碎裂般的钝响，将几分迟疑压成齑粉，把几分执念磨成飞絮。

半晌，他才终于抬眼，目光落在王谢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审慎。

“王小友，你这法门……”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千百次寒风切磨过，边缘粗砺如碎石，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仿佛从极深的寒窟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沾着冰碴。

那声音里，有着足以让周遭灵气都为之凝滞的凝重，也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潜意——其中有慎重、有探问、有被岁月逼得近乎本能的审视，甚至还掺杂着一点隐隐约约的恐惧。

不是惧强敌环伺，不是惧大道难行，而是惧未知。

惧一个将死之人重新看见生路时，那种几乎要撕裂胸腔的渴望，怕那渴望背后，是更深的虚妄与沉沦。

“听着倒像是……要拿他人的元神做引，或是……淬炼些什么凶险之物。”

他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从嗓子眼里硬生生磨出来，一字落下，便在空气里砸出一分沉重的回响，带着老修士历经生死的警觉。

那是在上百次血战、数十次死里逃生中培养出的直觉——只要牵扯元神，只要沾染凶邪，只要稍有偏差，便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魂魄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目光微眯，瞳底悄然浮现一丝冷意，像临冬的寒霜，顺着周身流转的气息缓缓蔓延。然而那冷意并非用来震慑旁人，而是他最后的防线，是他在日渐衰老的寿元里，紧紧攥住不放的一点警惕，一点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衣襟微微起伏，像是在逼迫自己说出那深埋心底、最不敢触碰的疑虑。

“你该不会是，与极西之地那专擅傀儡邪术的千竹教，有什么牵扯吧？”

提及“千竹教”三字，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沉，指尖猛地攥紧，掌心的老茧被掐得发白。那一门以魂为线、以人作偶的旁门之术，素来名声污浊不堪，所过之处生灵涂炭，连正道修士都避之唯恐不及。他虽算不上纯粹的正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