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冷灶日的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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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围坐在石桌旁,没有碗筷碰撞的脆响,只有咀嚼声在晨雾里散开来。
沈星河咬了口冷饭,米粒硬邦邦的,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踏实。
蒸汽遮眼的日子里,他总看不见对座的人脸上有几道皱纹,笑起来时眼角的褶子是往左还是往右。
现在好了,冷饭在嘴里慢慢化,他看见吴伯缺了颗门牙的牙床,看见赵师傅手背上的老年斑,看见周小海妈鬓角新添的白——原来这些,才是最暖的烟火。
“我们是不是一直搞错了?”
林夏捧着茶碗,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水珠,“不是火养活了人,是人用火说了几十年的话。”
她低头搅着碗里的茶,“以前总觉得火要旺,要烫,要把什么都烧得明明白白。
可现在才知道,火歇了,人才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沈建国突然把半碗饭推到沈星河面前。
碗沿还沾着他的唇印,饭粒压得瓷实,“你妈以前也这样。”
他用指节敲了敲碗边,声音轻得像叹息,“饭凉了才肯吃,说热闹够了,心就沉下来了。”
沈星河捏着碗沿,突然想起前世母亲临终前的样子。
那时他在谈一个亿的项目,接到电话时正对着ppt指手画脚。
母亲说:“小星,妈熬了鸡汤,凉了,你回来喝吗?”
他说:“忙,改天。”
后来他捧着那锅凉透的鸡汤在医院走廊哭,汤里浮着的油花结了层白膜,像块冻住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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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灶屋时,沈星河正蹲在灶膛前清理积灰。
竹扫帚扫过砖缝,扬起的灰在夕阳里打着旋,落进他掌心的粗布兜里。
他伸手去掏最深处的灰烬,指尖突然触到个硬物——凉的,硬的,带着烧透的焦味。
他捏着那东西吹了吹,灰簌簌落下,露出半截黑的铁夹。
形制古怪,夹口呈不规则的锯齿状,像是某种工业模具。
沈星河的手突然抖了抖——这是前世自家小厂倒闭前最后一批订单的残件!
当年他亲眼看着父亲把这批不合格的模具扔进熔炉,火星子溅了他一脸,烫得生疼。
可它怎么会在这里?
埋在灶膛的灰烬里,像块被遗忘的伤疤。
他抬头看向院角。
沈建国背对着他,正弯腰整理柴堆,松枝在他怀里出细碎的响。
老人的肩线突然僵了一瞬,又慢慢松下来,像是被风吹动的老槐枝。
沈星河没说话,他走到井边,用丝瓜瓤仔细擦着铁夹。
冷水冲过夹身,露出底下暗红的锈迹,像是凝固的血。
他把铁夹摆在灶台中央,空灶膛里的风穿过来,掀起他额前的碎,出低低的呜咽,像极了前世小厂倒闭那天,父亲蹲在熔炉前的抽噎声。
月上柳梢时,铁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星河站在院门口,望着巷口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把铁夹揣进怀里。
他听见隔壁院子传来孩子的笑声,听见对门王婶喊儿媳吃饭的声音,听见风穿过老槐树的沙沙响。
明天,他要带着这枚铁夹去镇上的老机修厂。
听说厂里有位九十岁的老师傅,修了六十年机器,再古怪的零件,他看一眼就能说出它的前世今生。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怀里的铁夹贴着心口,凉丝丝的,却带着灶膛灰烬里残留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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